他先是好笑。

    “你以為我喜歡他？”

    好在這是下課，班上吵鬧，前面兩排的人都去了廁所，大概沒人聽見。

    陳默依然驚訝于他的直白，上下看他說：“席大班長倒是膽子大，正兒八經(jīng)的好學(xué)生說起喜歡這事兒是張口就來。”

    席司宴荒唐一笑，眼底帶著淡漠的冷，“誰告訴你我喜歡男的？”

    這次換陳默怔愣。他記憶里高中那會兒，自己能看見席司宴的地方，他身邊都跟著楊舒樂。楊舒樂在家里，更是時時把席司宴掛在嘴邊，父母也時刻支持他們多相處，維持好關(guān)系。

    陳默又想起，的確，撞見楊舒樂跟席司宴告白這事兒，是在高二下學(xué)期了，不是現(xiàn)在。

    雖說窗戶紙沒捅破，但也不至于自己喜歡的是男是女都沒搞清楚吧？

    陳默想起關(guān)于很多年后，他隱秘的出柜傳聞。

    這家伙難不成還是深柜？

    “宴哥。”恰好席司宴的好哥們兒之一，后來在綏城gay圈很出名的大總攻齊臨繞過來，一只手搭他肩膀上，環(huán)顧四周，“這位置不錯啊，就是隱蔽性沒之前那兒好?！?/br>
    席司宴不動聲色拿開他的胳膊，“還行?！?/br>
    說完轉(zhuǎn)頭對上陳默的視線。

    席司宴眼露危險，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，勸你別想?！?/br>
    齊臨懵逼，“什么別想？你倆在說啥？對了，我來找你是想說咱們差一個人?！闭f著看到陳默，“誒，陳默是吧，你這身高也還可以啊，中午打球，去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去?！?/br>
    “?。繛槭裁床蝗?？”

    陳默笑得云淡風(fēng)輕，“怕對面被打出陰影?！?/br>
    “cao！這么狂。”齊臨興奮了。

    陳默抽出下節(jié)要用的書，瞬間滅了那點興奮：“中午沒空，搬宿舍。”

    第11章

    中午陳默先去舍管那里拿了鑰匙。

    今日值班的舍管是位四十來歲的阿姨，邊把鑰匙遞過來，邊打量了他兩眼，說：“613，混合寢，別走錯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陳默接過鑰匙轉(zhuǎn)身。

    “等會兒?！鄙峁馨⒁逃纸凶∷?。

    陳默回頭，見她從窗口里探出頭，皺眉說了句：“宿舍里要是有什么不和諧的地方，盡量別跟人起沖突，只管來告訴我們舍管就是?！?/br>
    陳默挑挑眉，一般高中宿舍的管理都相對嚴(yán)格，禁止私藏電器、不能不疊被子等等，所以這句‘盡量’就顯得有些特別了。

    直到陳默推開宿舍的門。

    游戲廝殺的音效混合著各種臟話撲面而來，六人寢的空間此刻起碼堆了十來號人，或坐或站。陳默的腳尖處因為推門的動作滾來一個可樂瓶，兩米外的地上垃圾桶翻倒，各種垃圾灑了一地。每張鐵架床上也都掛了東西，方便袋、臟球衣，陳默甚至看見了疑是內(nèi)褲的存在。

    尤其是當(dāng)陳默看見了靠著桌子打游戲的李銳，瞬間了然，這個613之所以在這么多寢室里面獨樹一幟，是因為有一個獨立于校紀(jì)校規(guī)之外的人。

    校霸住的地方，特別成如此，陳默也就不意外了。

    寢室里人多，不代表都住在這里。

    靠近門口的地方，有人看見陳默，還好奇問：“找誰？”

    “不找人?！标惸卦挼耐瑫r，推開門走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上周五把他堵進(jìn)網(wǎng)吧里的幾號人，基本都在現(xiàn)場，發(fā)現(xiàn)進(jìn)門的人是他，瞬間緊繃。

    氣氛一觸即發(fā)。

    都以為他來找場子來了。

    直到他進(jìn)門找到靠近陽臺的一張空床，打開行李箱。

    旁若無人將東西放上床。

    衣服、被套、洗漱套裝，還有類似養(yǎng)胃紅茶的東西……

    很快，打開的箱子邊緣踩上來一只腳，塑料破裂的聲音觸動著每個人的神經(jīng)。

    李銳滿眼戾氣，“老子還沒找你你倒是先送上門了，誰允許你住這兒的？”

    周五那天也是昏了頭了，輕易被陳默三兩句話威脅。實際上不管是他家那點破事，還是陳默猜到他性向，只要他隨便交個女朋友，自然不會有人相信。

    而且陳默在楊家不受寵，是綏城有頭有臉的人家私下里傳遍的事實，楊家難道還會給他撐腰？

    “拿開?！标惸鬼聪蚰侵荒_。

    李銳冷笑，腳上再次用力，“要么跪下道歉，要么滾出去，我可以當(dāng)上周什么事也沒有發(fā)生?！?/br>
    陳默抬眼：“我說，拿開?！?/br>
    “拿你媽逼！”

    李銳一腳徹底將箱子報廢。

    與此同時陳默提起的箱子猛然回蓋。另外那一半邊像是書，蓋下的同時，是李銳吃痛后的暴起，“我cao你祖宗！”

    “可以，我再給你搬張床?！标惸捖渫瑫r膝蓋上頂，用一種瘋而不自知的狀態(tài)，迎上這場必然沖突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此時的籃球場，正到了中場休息的時間。

    周圍里三層外三層站滿了學(xué)生，男生討論著上半場激烈的對抗，女生從激動里恢復(fù)過來，小聲討論著剛剛誰比較帥。

    實驗班的學(xué)習(xí)委員孫曉雅扎著馬尾，正給下場的一伙男生分發(fā)著水。

    有其他班的男生擦著汗珠，玩笑：“雅姐，這又不是什么正式比賽，這種事今天怎么勞您親自大駕？”

    孫曉雅朝某個正仰頭喝水的人那邊抬抬下巴，說：“沒辦法，你也看見了，我要不犧牲自己，某人怕不是得被咱們學(xué)校的女生給生吞活剝了，誰讓我有這種發(fā)小呢?！?/br>
    一起打球的男生都跟著笑。

    “這就是咱們?yōu)槭裁创蚯蚨紣劢醒绺绲脑蛄?，聽見女生尖叫，每個人都有種自己帥得慘絕人寰的錯覺，在場上跑得比狗都快?！?/br>
    “滾，只有你是狗?！?/br>
    “對，我也不會承認(rèn)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明明時垂涎他席司宴技術(shù)好，說什么sao話?！?/br>
    席司宴坐在石階上，并未參與玩笑，他身上的白色球衣襯得他膚質(zhì)極好，即便汗水打濕了頭發(fā)和脖頸，卻并不讓人覺得狼狽，反而多了絲落拓野性。

    又有男生笑問：“實驗班那個楊舒樂不也是和你們一起長大的發(fā)小嗎？聽說他回校了，往常他可從不缺席，今天怎么沒在？”

    孫曉雅看了一眼席司宴，然后才回答說：“不是誰都能稱為發(fā)小好吧，反正我和他不熟?！?/br>
    “她又開始了?！饼R臨一屁股坐到席司宴旁邊，拎著領(lǐng)口抖了抖，說：“她是真的看不慣楊舒樂啊，每回提起他都滿臉不爽?！?/br>
    其實真要算起來。

    他，席司宴，孫曉雅，還有一個三中的廖婷婷，八班的曾域才算是從小一起混大的。

    家世雖不比席家，也不差，又住得近，逢年過節(jié)家里也都有往來。

    楊舒樂嚴(yán)格意義算起來，只和席司宴熟一些。席楊兩家的往來得追溯到爺爺輩，關(guān)系密切，反而是到了父輩這一代，不如過去親密。

    齊臨對這些大人之間的事不太感興趣，卻也知道，楊家如今的新當(dāng)家為人一般。尤其是家里又出了真假血緣這種狗血事，處理得也是一塌糊涂。

    孫曉雅不喜歡楊舒樂，還真不是因為他不是楊家親生的。

    說起這事兒，齊臨至今很有興致，他搭著席司宴的肩膀，笑問：“中考結(jié)束的時候廖婷婷跟你表白了對吧？你真不喜歡她?。课疫€聽說是楊舒樂背著替你拒絕的，他從中作梗把咱雅姐的親閨蜜給氣去了三中，自然對他是沒好臉，你要是覺得遺憾，咱幾個抽空再聚聚？”

    席司宴擰上瓶蓋，覷過去，“你很閑？”

    “不閑啊，忙著呢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就閉嘴。”席司宴將水瓶放到了身后的臺階上。

    就在吹哨聲響，下半場正要開始的時候。

    一個氣喘吁吁跑來的男生，站在幾個實驗班的男生堆里，問一句：“那個陳默是你們班的吧？”

    茍益陽恰好在，笑回：“是啊，他不是搬宿舍去了嗎？我說幫忙他還沒讓?！?/br>
    “打起來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陳默跟人打起來了，十好幾個打一個，嚇?biāo)廊?。?/br>
    “日！”茍益陽當(dāng)場跳了起來，“我去看看！”

    席司宴側(cè)目聽完，皺眉起身的時候，旁邊齊臨接了一句：“這事兒怕是得通知老向，我去？”

    “去吧。”席司宴拽過籃球網(wǎng)上的外套，囑咐一句：“注意一下辦公室里還有沒有其他人，這事兒能低調(diào)解決就別鬧大。”

    “懂?！?/br>
    幾個實驗班的男生上到六樓的時候，席司宴站在最前邊。

    走廊里的氣氛安靜異常。

    跟想象中慘烈的群毆場面相去甚遠(yuǎn)，只有隔壁幾間宿舍的學(xué)生在探頭探腦，卻也沒人從寢室里踏出來。

    613關(guān)著門。

    里面沒有任何動靜。

    茍益陽有些著急：“cao！不會打出人命了吧？”

    席司宴眉頭緊鎖，右手的外套換至左手，抬手砸門，“開門?！?/br>
    里面還是沒有絲毫動靜。

    這時候茍益陽沖到隔壁宿舍，逮著個男生問：“怎么回事？打架的都有誰？”

    “是……是李銳他們?！贝餮坨R的男生小聲回答。

    茍益陽當(dāng)場踹了墻壁一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