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壁畫，屋內(nèi)還擺有各式各樣的小石雕、木雕和瓷器。這讓莫綰不知所措，站在門口不知如何下腳。

    “進(jìn)來吧，主人?！鼻袷⑦叝B衣服，邊笑道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主人。”莫綰小心翼翼踏進(jìn)，糯聲地說話。

    邱盛笑得很帥氣：“你包養(yǎng)的我，怎么不是我主人？”

    莫綰站到床邊，別扭道：“你家里條件這么好，為什么還去當(dāng)男模？”

    “興趣愛好唄，你不覺得伺候人是一個很好的藝術(shù)表達(dá)嗎？”

    他說著些莫綰聽不懂的話，“我在思考伺候人的服務(wù)本質(zhì)問題，被服務(wù)者和服務(wù)者之間是否能產(chǎn)生不可斷缺的羈絆呢？我一直奇怪，皇上最喜歡的人，到底是忠心耿耿的太監(jiān)，還是后宮的妃子呢?！?/br>
    莫綰聽得云里霧里，只能贊嘆一句：“你們城里人懂得可真多?！?/br>
    邱盛利落把疊好的衣服收進(jìn)袋子，轉(zhuǎn)過頭正面看她，“如果你是皇上，謝嶠是你的妃子，我是你的太監(jiān)，你會更喜歡誰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皇上啊。”莫綰茫然道。

    邱盛笑著搖搖頭。

    莫綰問：“喜歡伺候人，這居然會是興趣愛好，你經(jīng)常伺候人嗎？”

    “每個人的愛好都不同，我就是想找個好的主人來伺候?！彼ＵＱ劬Γ澳惴判?，我干凈得很，你是我第一個伺候的人?！?/br>
    “城里人也太時髦了?！蹦U語言匱乏，只能這么回應(yīng)。

    邱盛唇角弧度勾得英雋俊雅，“要不要打個賭，如果我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你，以后會是你離不開我，還是我離不開你？”

    “我沒錢賭?！蹦U迷茫撓撓頭。

    邱盛把裝衣服的袋子遞給她：“算了，你幫我提這個，我提菜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?/br>
    帶著一堆菜回到錦榮區(qū)，謝嶠也剛從公司回來，迫不及待問莫綰：“在工地怎么樣，沒人欺負(fù)你吧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啊，怎么會有人欺負(fù)我呢?！?/br>
    謝嶠讓邱盛趕緊做飯，他拉著莫綰進(jìn)主臥室，門反鎖上，神秘兮兮道：“莫小年，咱倆合伙開個公司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“開公司？”

    謝嶠拉過椅子讓她坐，自己則是蹲在她面前，握住她兩只手，仰面和她講話：“莫小年，我想開個私募基金公司用來做投資。我不能持股，不然后面不好分謝家的財產(chǎn)，我用你的身份證去開公司，行不？”

    謝嶠需要把自己的資產(chǎn)轉(zhuǎn)移到一個可以無條件信任的人名下，他疑心重，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莫綰。誰都會背叛他，只有莫小年不會。

    不管他一貧如洗的窮小子、身負(fù)罵名的混子、還是謝家的私生子。只有莫小年懷著最樸實(shí)的心站在他這邊，心疼他，信任他。

    “開公司的話，會不會有問題呀？”莫綰拿不定主意。

    謝嶠握她的手愈發(fā)緊：“你放心，不會出事的。我不會干任何違法的事。你只是持股人，不是法人，就算出事了也是法人來承擔(dān)責(zé)任?！?/br>
    他從口袋拿出濕紙巾擦拭莫綰沾著水泥灰的褲腳，“莫小年，我信任的人只有你了。咱們不能這么窮下去了，謝政驍身體越來越不好，說不定哪天就死了，我們得早做準(zhǔn)備?！?/br>
    “做什么準(zhǔn)備？”

    “準(zhǔn)備搶錢啊，謝家那么多資產(chǎn)，咱倆總得拿到。謝家那么多人過得錦衣玉食，我們倆連房子都沒有，還得租房住，這太不公平了?！?/br>
    莫綰沉默片刻，伸出手摸謝嶠臉上未褪的淤青，“強(qiáng)子，你不要總是把別人得到的東西當(dāng)成你失去的東西，這樣太累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謝家的東西本來也是我該有的東西?！彼罩U的手，在她手背親了親，眼睛黑得像夜里的深潭，“莫小年，求你了，幫幫我好不好，我會帶上你過好日子的。”

    莫綰嘆了口氣，翻了翻挎包，找出自己的身份證：“你別干壞事啊?！?/br>
    “莫小年，你對我真好！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你對我更好了！”他激動得面色發(fā)紅，直起身子摟住她，“莫小年，我愛你?！?/br>
    莫綰推他，“你別老是這樣，摟摟抱抱的，成何體統(tǒng)?！?/br>
    “咱倆這么好的關(guān)系，抱一下怎么了?！?/br>
    莫綰說出今天去邱盛家的事，奇怪道：“他家條件挺好的，居然還當(dāng)男模，不知道怎么想的，還說喜歡伺候人是他的興趣愛好，會不會有問題？要不我們別包他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這死撈男，等我再去查一查。”謝嶠更關(guān)心的是，“他沒問你要錢吧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就好，我這邊自己給他開工資，他就是專門伺候你的。你別給他好臉色，也別給他錢，得擺出主子的樣子來，知道了嗎？”

    莫綰似懂非懂點(diǎn)頭。

    半個月后，謝嶠給莫綰辦了張新的銀行卡，莫綰收到銀行短信提示，卡里多了一百二十萬。她趕緊告訴謝嶠，謝嶠說錢是他弄的，讓她別擔(dān)心。

    莫綰頭一回見到這么多錢，心神不寧，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，糾結(jié)之下給jiejie打電話，此事告訴了jiejie。

    不過沒透露謝嶠是謝家私生子一事，只是告訴莫潯：“強(qiáng)子拿我的身份證說要開公司，叫什么私募基金公司。又給我辦了新的銀行卡，往卡里打了一百二十萬，這么多錢會不會出事??？”

    “他哪里來這么多錢？”莫潯問。

    “他，他現(xiàn)在混得挺好的......”莫綰支支吾吾。

    “下周末我去京州看看你?！蹦獫∈莻€冷靜理智的人，當(dāng)即下決定。

    “那好，到時候我去接你?！?/br>
    莫綰沒想太多，完全被jiejie要來看她的喜悅充斥，她早早和林盼打招呼：“林阿姨，我下周六下午可以請假嗎，我jiejie要來看我，我想去機(jī)場接她。”

    “可以，既然你jiejie來了，周天也給你一天的假，你帶你jiejie去玩吧。”工地沒有周末，只有屈指可數(shù)的輪休，要請假得提前一個星期說。

    周六，莫綰干了一早上的活兒，穿著黃色小馬甲往隔壁材料堆放區(qū)跑去。

    她明里暗里提示了幾次，邱盛拖著懶洋洋的身體總算愿意干點(diǎn)零工，但基本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(wǎng)，搬一天的磚他得在宿舍躺兩天。掙的錢，全都給莫綰了。

    邱盛正戴著手套搬運(yùn)水泥磚，他干活不緊不慢，沒有慢到讓工頭看不下去的程度，但比起其他的工友，又讓工頭搖頭嘆氣。

    “邱盛，你下午別干了，下午我jiejie來了，我們?nèi)C(jī)場接她?！?/br>
    “哦?！鼻袷灣鲆簧砗?，話都不想說。

    莫綰引以為傲，自說自話：“我jiejie是中科院的研究生，特別厲害?！?/br>
    “沒你厲害，她又不會開挖機(jī)?！鼻袷㈦S口道，拿起一瓶水?dāng)Q開蓋子，就往嘴里灌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謝嶠回到家，看到個女生背影，黑色頭發(fā)剛好披肩，穿著一件米白夾克外套，光是背影就透出獨(dú)特的氣質(zhì)。這背影和莫綰完全不一樣，莫綰在街邊廉價的理發(fā)店染過頭發(fā)，沒幾天顏色掉成枯黃，土里土氣。

    “姐，你快吃，這是強(qiáng)子昨天剛買的草莓，可好吃了?！蹦U從廚房端出滿滿一盤子水果，恨不得將冰箱的存貨都掏出來。

    “強(qiáng)子，你回來了！”她抬眼看到進(jìn)門的謝嶠，喜溢眉梢，“強(qiáng)子，我姐來看我了！”

    她又特地強(qiáng)調(diào)：“她現(xiàn)在是中科院的研究生呢，忙得很，來一趟可不容易了?！?/br>
    莫潯隨著meimei的聲音而轉(zhuǎn)身，和謝嶠對視。

    謝嶠認(rèn)不出莫潯，忽然奇怪，他當(dāng)初和莫綰相遇時，也有六年沒見了，在雜亂的人群中瞥到一眼就能認(rèn)出來是莫綰。可現(xiàn)在，如果是在大街上遇到莫潯，他絕對認(rèn)不出。

    莫潯和莫綰面相有些像，但莫潯是瓜子臉，五官立體。莫綰卻是圓臉，圓圓的眼睛，嘴巴也有點(diǎn)兒圓，頭也很圓，在她身上總能找到圓圈的影子。

    謝嶠從小到大對莫潯敬而遠(yuǎn)之。

    莫潯天生聰明，小學(xué)到高中成績名列前茅，是老師們最愛的優(yōu)等生，是整個村子里孩子們的楷模，成為家長口中“別人家的孩子”。

    莫綰放下果盤，跑過去拉住謝嶠的手腕，帶到莫潯面前：“姐，你看，強(qiáng)子現(xiàn)在長得好高，變了個人似的。我那天看到他，差點(diǎn)認(rèn)不出呢?！?/br>
    莫潯站起來，笑容得體：“有強(qiáng)，好多年沒見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姐?！敝x嶠老老實(shí)實(shí)打招呼。

    莫綰格外高興，張羅著兩人坐下吃水果，“快點(diǎn)吃草莓，我剛洗好。這個梨也好吃，我從工地拿的。我們工地經(jīng)常發(fā)水果，一筐筐果子就放食堂，誰想吃誰就拿，晚上剩下的還可以帶回家?！?/br>
    邱盛從廚房探頭：“魚是要水煮，還是紅燒？”

    “都行！”莫綰喊道。

    “你別弄，我來做?！敝x嶠對廚房喊，放下莫綰塞給他的草莓，起身往廚房走。

    他不想和莫潯坐在一起，他習(xí)慣性忌憚莫潯，以前他和莫綰一塊兒玩，莫潯看到了總會把莫綰叫回家，莫潯似乎和高建峰一樣對他有偏見和防備，覺得他會帶壞莫綰。

    謝嶠進(jìn)了廚房，邱盛出來了。比起謝嶠的不自在，邱盛倒是自然很多。

    他主動和莫潯搭話：“你是小年的jiejie？你倆差距挺大啊，小年才初中畢業(yè)，你居然是中科院的研究生。”

    “學(xué)習(xí)這事不能強(qiáng)求?！蹦獫√纸o莫綰攏捋毛躁的黃發(fā)。

    一提到成績莫綰就臉紅。

    她轉(zhuǎn)移話題，找出手機(jī)，點(diǎn)開相冊的視頻給莫潯看，“姐，我現(xiàn)在都會修邊坡和裝車了，你看，這是我開挖機(jī)的視頻。這里的地基好難挖，和學(xué)校里的土質(zhì)不一樣，要求也很嚴(yán)格，要按著石灰線挖呢?！?/br>
    她一連給莫潯和邱盛看了好幾個她cao作挖機(jī)的視頻，神采奕奕地問：“你們知道，裝車有幾種嗎？”

    邱盛很配合她：“不知道?！?/br>
    莫綰樂樂陶陶，眉毛都要飛起來，“平地裝車、低位裝車、高位裝車。我現(xiàn)在只學(xué)會平地裝車，我?guī)煾嫡f要等我熟練了，再學(xué)低位和高位裝車?！?/br>
    “我?guī)煾颠€說，裝車一定要快，快才能省油。挖機(jī)耗油量很大，磨磨唧唧耽誤工時還費(fèi)油，會被機(jī)主扣工資?！?/br>
    莫潯：“我在這里多待幾天，改天去工地看你開?！?/br>
    莫綰激動拉住她的手：“那太好了，我們周一去好不好！”

    “好?！?/br>
    說了會兒話，邱盛下樓買醬油，莫綰上衛(wèi)生間去了。莫潯走到廚房，看向正忙碌炒菜的謝嶠，聲調(diào)平靜：“你用小年的身份證注冊公司？”

    “她和你說了？”謝嶠轉(zhuǎn)過身。

    “趁現(xiàn)在剛開始，抓緊把注冊人換掉吧。要是出事了，小年沒法應(yīng)付?！?/br>
    她語氣很淡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迫力，和謝云縉有些像，但又不像。謝云縉的壓迫感是基于權(quán)勢的高高在上；莫潯則是胸有成竹的沉穩(wěn)，好似不管發(fā)生什么，她都能從容應(yīng)對。

    “姐，我不會害小年?！敝x嶠道。

    莫潯不讓他有機(jī)可乘，“你沒空的話，我自己帶小年去注銷公司?！?/br>
    謝嶠還沒回話，莫綰從衛(wèi)生間出來了。

    因?yàn)槟獫〉牡絹?，她情緒亢奮，走路都在蹦蹦跳跳，高興喊道：“強(qiáng)子，什么時候可以吃飯啊，我姐肯定都餓了。”

    “十分鐘就好。”

    謝嶠調(diào)小灶火，繞過莫潯走出廚房，來到莫綰面前，故意搭她的肩膀，向莫潯展示他和莫綰的深情厚誼，手背擦擦她的面頰，“臉怎么又脫皮了，給你買的保濕霜沒用嗎？走，先回房，我給你涂涂臉?！?/br>
    “都吃飯了還涂什么臉？”

    “不涂繼續(xù)脫皮，你不難受嗎?！敝x嶠大搖大擺拉著莫綰往臥室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