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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最后，狄先裕還是沒有跟去遠(yuǎn)平府。

    一來是本人堅定拒絕, 一口咬定自己沒教，去了也沒用。

    二來是不可能把狄明一人留在府城, 總要有個大人留下來照看。

    成功留下后, 狄先裕感慨的望天, 果然這次回鄉(xiāng)，兩個小孩還是要靠他！

    去往遠(yuǎn)平府的馬車上。

    狄昭昭想到爹爹的擔(dān)憂, 有點心虛的對對手, 最近他好像是一直偷偷學(xué)學(xué)習(xí)包里的內(nèi)容來著。

    莫名有種上課開小差的心虛感覺。

    心虛的小孩, 還是分出了一些時間和精力，準(zhǔn)備好好念念書。

    在馬車上，看書是不能看的，狄昭昭就找祖父一起討論學(xué)問。

    車廂內(nèi)。

    祖父一一出題校考，聽完孫兒的想法后，又說說自己的想法。

    祖孫倆有來有回，也算是相宜。

    狄昭昭是很快樂的。

    因為他發(fā)現(xiàn)，和祖父討論學(xué)問，會有好多師父和明哥哥沒有的新觀點和新體驗。

    狄松實倒是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他發(fā)現(xiàn)孫兒言談間成熟不少，即使平日里看著還是肆意快活，活潑可愛，但想法和觀點都有明顯的變化。

    或許在吳正巖和荀剛這些初次看到狄昭昭文章的人眼里，他文風(fēng)犀利，猶如一桿意氣風(fēng)發(fā)的寒鐵利槍，直刺而來。

    無懼無畏。

    但此前見過狄昭昭更青嫩，更銳利，猶如撼山掀海般大氣魄的文辭，狄松實明顯感覺到，這桿寒鐵利槍，變得厚重了一些。

    也許刺出去，看起來沒有從前驚人氣魄。

    但藏在這份厚重之下的威力，顯然更為扎實駭人。

    他揉揉孫兒的腦袋，心中有些感慨。

    “咱們進(jìn)入遠(yuǎn)平地界了。”

    馬車外傳來一道聲音。

    狄昭昭好奇地掀開車簾往外看，外頭還是荒郊野嶺，但依稀能看見遠(yuǎn)處村落的炊煙，也能看到遠(yuǎn)處成片的糧田。

    狄松實有些觸景生情地給孫兒講道：“此地在兩朝前，還不叫遠(yuǎn)平。”

    狄昭昭小耳朵一豎，果然好奇的歪過腦袋來問：“那原來叫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原來這一塊被分為三個區(qū)域，分別為衢鄉(xiāng)、泉樂、臺亭，乃是民風(fēng)彪悍的難治之地?！钡宜蓪嵲V說著遠(yuǎn)平這個名字的由來，“那時，中原大地遭遇天災(zāi)，四處崩亂，外有強敵，可謂四面楚歌。”

    狄松實說著歷史記載的史實，說著當(dāng)年百姓凄苦：“……但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，發(fā)現(xiàn)有海外倭寇亂我中華時，衢鄉(xiāng)冒出一個英雄人物，匡氏夫人，年已四十八，主動請纓掛帥出征?！?/br>
    “她領(lǐng)著三地召集的義軍，順虎騰江而下，又在佛山北上，輾轉(zhuǎn)到沿海地區(qū)后，浴血奮戰(zhàn)殺敵無數(shù)，使倭寇聞風(fēng)喪膽……”

    狄昭昭聽著，忽然問：“遠(yuǎn)平，是希望遠(yuǎn)方平定的意思嗎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”狄松實看著馬車外的炊煙和糧田，感慨的說：“那時留在此地的老弱婦孺，無不期盼遠(yuǎn)方平定，家中兒郎能安全歸來，亂世過去，三地人口十不存一，只得遷移合并成一地治理，取名遠(yuǎn)平。”

    狄昭昭再看遠(yuǎn)處的風(fēng)景，同樣的炊煙、同樣的糧田，卻感覺完全不同了。

    只覺得眼前的一切來之不易，似乎都浸染了悲壯的鮮血，滌蕩過大無畏的壯志豪情。

    祖父點到即止，又緩和小孩的情緒，笑說：“你那小友人云翎冉不是同你說，她長大也想去北燕邊城殺敵嗎？也是自匡氏夫人后，后頭的朝代都留存了女將?！?/br>
    狄昭昭果然一下從之前的情緒里抽離出來，感慨道：“真厲害??！而且她都年紀(jì)這么大了，竟然還……”

    感慨著，感……小孩疑惑地揉揉眼睛，再往外看。

    低頭搖搖腦袋，再抬頭往外看。

    狄松實問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狄昭昭驚訝地指著窗外的糧田：“祖父，這是糧食嗎？怎么稀稀疏疏的？”

    狄松實朝外頭看了一眼，他雖一直在大理寺，但是民生也不是一無所知的，他道：“為何說它稀疏？這便是農(nóng)家日夜辛勞種出的稻苗。”

    狄昭昭小臉一皺：“可是、可是和爹爹給我講的不一樣啊！”

    小孩記性特別好，雖然已經(jīng)過去有一段時間了，但是他還是記得，那日泰和宮宴上，他問爹爹，人為什么會窮苦？為什么會吃不飽？為什么窮苦會讓人變壞？

    然后就看到了爹爹腦袋上出現(xiàn)的豐收之景。

    即使不是一個時期的，但兩者的差距也太大了，即使沒有種過田的昭昭，也覺得眼前的田地，絕對不可能長成爹爹想的那種風(fēng)吹金浪的效果。

    即使金黃了，穗粒飽滿了，那也不是金浪，而是金禿頭掃帚。

    “你爹爹還給你講過這個？”狄松實來了興趣。

    狄昭昭抿嘴。

    那是他從爹爹的頭上咻的長出的小蘑菇碎畫里看到的，但是前頭也有“遲遲做不出的飛天大圓錘”“地動山搖大灰雞”，所以……

    小孩有點猶豫的說：“可能爹爹也只是想一想？”

    畢竟爹爹真沒跟他提過一點這個。

    狄松實這次反倒不覺得是神話和想象了，因為他曾經(jīng)聽大郎提起過，二郎想要在京郊的莊園里，用無瑕琉璃蓋個屋子試著種菜。

    當(dāng)時大郎還很鄭重的對他說：“父親，即使無瑕琉璃蓋房聽起來窮奢極侈，但我觀二弟神情期待，目中炯亮有神，不似玩笑，若日后二郎真向您提起，可萬萬莫要訓(xùn)斥于他，先聽聽他的想法。”

    在徹底放棄約束咸魚學(xué)業(yè)之前，狄松實確實是一位嚴(yán)父來著，至少在學(xué)業(yè)、品格兩方面教子甚嚴(yán)。

    狄家的日子也確實過得相對清簡，狄松實也不是耽于享樂之人。

    當(dāng)時聽到，狄松實當(dāng)真驚得眼球一顫。

    琉璃蓋房，這與阿房宮有何異？

    只是無瑕琉璃一直沒出，狄松實也就暫時把這事放下了。

    但這會兒聽了狄昭昭的話，這些細(xì)碎的記憶，都一一涌現(xiàn)。

    那陣子，得了封賞的二郎確實很興奮。

    好像孫兒還提起過一兩句，說日后冬日也有新鮮好吃的菜。

    狄松實感慨：“你爹喜歡搗鼓、琢磨的，還真是廣泛又奇特?！?/br>
    狄昭昭想想他無所不知，無所不能的超厲害爹爹，也很是贊同的點點頭：“是啊，先是光，然后有力，還有電，還有話本，還有印畫的……爹爹真的好厲害、好聰明??！”

    小孩的語氣里滿滿都是崇拜。

    爺孫倆又一次達(dá)成了共識。

    只是小孩即使知道糧食更好，但想了想金浪后，還是忍不住開始想各種好吃的。

    而狄松實腦海里卻在想，二郎竟然對農(nóng)田也有研究？還已經(jīng)打算開始種東西了。

    真的永遠(yuǎn)出人意料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“直接去最近一名死亡的死者家里?！痹谶h(yuǎn)平府下了馬車后，狄松實直接做了決定。其實他年紀(jì)比較大了，一路舟車勞頓，身體也很疲憊。

    只是有些案子太過沉重，猶如一塊塊巨石壓在胸口，反而讓精神不覺得勞累了。

    狄松實神情自若，對此半分不顯，還關(guān)切的摸摸孫兒的額頭：“昭哥兒累不累？”

    其實天氣有些燥熱，肯定沒有家里舒服，但狄昭昭搖搖頭：“我不怕累?！彼炊悬c擔(dān)心的看祖父，“祖父你要是累了不要強撐啊，我和仲捕頭肯定會把壞人找出來的?！?/br>
    盡管吃穿用度很好，但自小愛跑愛摔，到處瘋玩，還總被爹爹逗的小昭昭，并不嬌氣，反而還算能吃苦。

    畢竟咸魚時而不靠譜，而被他帶大的昭昭，就時不時就要因為不靠譜而渴一下，熱一下，饞一下……尤其是兩個人偷偷行動的時候。

    心大的父子倆也都沒覺得有啥，傻樂呵得就這么長大了。

    狄松實聽了心暖，卻不露分毫疲憊，只笑說：“祖父也好著呢，你從哪里看出祖父強撐了？”

    這明顯是套話。

    他確實也佯裝的很好，讓人看不出疲憊來。

    但狄昭昭下意識就覺得不太對，他嘀咕：“祖父你就是不懂照顧自己，之前還熬夜不睡覺看案子，抄書。”

    小昭昭想，要是祖父的爹娘還在，肯定也會被說的！要是曾祖父曾祖母兇一點，說不定還要吃竹筍炒rou呢！

    “小小年紀(jì)，還挺會cao心。”狄松實伸手揉散了小孩皺起來的眉心，給他講起了案子。

    只能說幸好他不知道，小昭昭腦子里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，所以還能心平氣和、語氣不疾不徐地給小孩講勘察的細(xì)節(jié)和要注意的點。

    狄昭昭慢慢被吸引走了注意力。

    很快，一行人到了最后一名死者的家里。

    這是一間處于陰角的小房子，沒有院子，只有一個狹小的單間，拐角處外搭著一個小灶臺，上頭蓋著一個棚子。

    狄昭昭換好鞋，戴好手套，做好勘驗手冊里更新的新規(guī)，規(guī)避著圍線，小心的走進(jìn)現(xiàn)場。

    準(zhǔn)確的說，也不能叫做現(xiàn)場。

    因為根據(jù)屋子里的痕跡看，現(xiàn)場并不在這間屋子里。不過最后一名死者生活的屋子，還是極為有價值的。

    最起碼，痕跡很新鮮。

    遠(yuǎn)平府的衙役已經(jīng)把這個屋子，初步勘察過一遍，見到仲岳還好，畢竟是老熟人。但看到狄松實和狄昭昭，就忍不住忐忑了，生怕自己哪里沒學(xué)好，勘察沒做好，到時候吃了掛落。

    云夢縣的案子，還有兩個通過顱骨復(fù)原的面貌，都已經(jīng)在遠(yuǎn)平府相關(guān)圈子里傳開了。但凡懂一點行的人，聽說狄昭昭做了什么，都只能望洋興嘆。

    而眼前這間屋子，勘察起來，顯然比前頭聽聞的那些簡單得多。

    幾名遠(yuǎn)平的衙役和捕頭，都忍不住好奇地觀察著狄昭昭的動作。

    第108章 這人絕對有問題

    只見狄昭昭讓人挪動著天虹顯微燈, 一寸寸地朝著圍線里頭照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