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的年輕人都喊這個婦人“方大娘”，徐茵三人也跟著這么喊她。

    方大娘一路上跟她們介紹家里的情況：

    “……我們家現(xiàn)在住著七口人，我和老伴、我大兒一家三口，和兩個沒出嫁的閨女。你們想跟我閨女住也行，她們那屋有炕，你們都是年輕人嘛，能說到一塊兒去對吧？空屋有是有一間，小姑子沒出嫁前住的，就是面積有點小，炕也塌了還沒修，你們想住的話，明兒讓我老伴給你們把炕拾掇好?！?/br>
    徐茵三人互看一眼，都表示住空屋。

    然而到了以后發(fā)現(xiàn)，方大娘家一共才三間房：她和老伴住一間，大兒子一家住一間，兩個閨女住半間。

    方大娘的小姑子出嫁以前住另外半間，出嫁后，她的閨房又被隔了一半放谷倉，只留了個火炕的位置，免得回娘家時沒地兒落腳。

    只是小姑子跟著丈夫隨軍后，這幾年沒回過娘家，以至于炕塌了之后，這大冷天的一時半會也沒去修它。

    徐茵三人面對著狹窄的房間、塌了一角的火炕，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。

    這張炕本來就不大，塌了三分之一，余下三分之二勉強能躺兩個人，三個人無論如何有點擠。

    方大娘利索地拿走炕上的雜物，一邊打掃一邊說：“依我說，你們跟我閨女住得了，她們那屋的炕擠四五個人沒問題。這屋很久沒燒炕了，潮氣重得很?！?/br>
    何止潮氣重啊……

    肖靜環(huán)顧一圈，墻角結滿了蜘蛛網(wǎng)，墻根還有個老鼠洞，因為多年沒住人，就堆些雜物，房間里霉味嗆鼻得很。不打掃還好，一打掃灰塵飛揚，嗆得她連打了四五個噴嚏。

    黃曉紅也沒好到哪兒去，她父母是大廠的雙職工，家庭條件相比其他隊員要好很多，乍看到這樣的居住環(huán)境，打退堂鼓的心都有了，行李往外挪了挪，猶豫道：“要不，我們聽大娘的？暫時和她閨女擠一擠？”

    她剛瞄了一眼大娘兩個女兒的閨房，貌似比這寬敞、亮堂多了，大火炕收拾得也很干凈，橫豎要幾個人擠著睡，那還不如選個大點的房間、齊整的火炕呢！也省的她們打掃、收拾了。

    第773章 五零苦情小姨子（7）

    肖靜看向徐茵：“茵茵，你覺得呢？”

    徐茵想了想說：“我們?nèi)齻€人都搬過去，會不會太擠？要不我住這兒吧，把炕拾掇拾掇，一個人還是可以睡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可是這房間太潮了?！?/br>
    “炕燒起來就好了?！?/br>
    “窗戶都被蟲蛀了，漏風?！?/br>
    “沒事，就當通風口了，晚上還能照點月光進來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最后，肖靜和黃曉紅選擇搬去跟方大娘的兩個閨女一塊兒住。

    “徐茵，對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肖靜覺得很難為情。

    先前拉著徐茵想要組隊一起住的是她，現(xiàn)在把徐茵一個人丟在這個房間的也是她。

    徐茵阿莎力地揮揮手：“嗨！這有啥好對不起的，就隔了一堵墻而已，咱不還是在一起住嗎？”

    講真，單間的環(huán)境再簡陋，那也比毫無隱私可言的通鋪強啊。

    況且這單間的條件，比她想象的好多了，起碼土墻還挺結實，雖然木窗有點漏風，但此刻是晴天，打開窗戶，被阻擋的陽光傾灑而入，有風但似乎也不覺得冷。

    徐茵當即表示很喜歡這里，哄得方大娘笑不攏嘴。

    剛才見肖靜和黃曉紅的表情，她擔心這仨女同志嫌棄她家、不愿意在這住了呢。愿意就好！愿意就好！

    “大妹子，你等我會兒，我送她們過去就來幫你收拾?！狈酱竽镎f。

    徐茵擺擺手：“不用的大娘，我自己來就好?！?/br>
    不就是打掃衛(wèi)生嗎，姐搞得定！

    等方大娘領著肖靜兩人去她閨女的房間安置時，徐茵戴上口罩和袖套，把逼仄的小房間徹頭徹尾打掃了一遍——

    撣掉蜘蛛網(wǎng)、堵實老鼠洞，再漏風的窗戶修一修、把塌了的炕稍微捯飭了一下，歸置行李之前，趁沒人進來，放出吸塵機器人，把角角落落的灰吸干凈了。

    “不錯不錯！”徐茵滿意地環(huán)視一圈，“除了炕塌了一角，別的都ok了！”

    不過她不打算麻煩方大爺修炕。能燒熱就行，要是修補得跟原來一樣——擠一擠能睡三個人，沒準肖靜兩人會選擇搬回來。

    徐·小機靈·茵，只騰出了一個人的鋪位，鋪好鋪蓋，而后把疊整齊的衣服像分界線一樣攔在被子旁，另一邊的炕面，打掃干凈以后，充當她的小飯桌，臉盆、飯盒、搪瓷缸、刷牙杯等生活用品挨個兒擺好。

    等煙囪疏通好、炕火燒起來以后，發(fā)現(xiàn)這小房間也挺暖和、挺舒服的。

    肖靜和黃曉紅與大娘的兩個女兒熟悉了會兒，歸置好行李物品后，來看徐茵，這一看，誒？頂多半小時而已，怎么感覺大變樣了？

    但仔細看吧，似乎也沒啥變化，比之前干凈了而已。

    “就是擠了點。”肖靜說，“除了一張炕，別的啥也沒有，衣服都沒地方放?！?/br>
    黃曉紅反倒有些羨慕：“收拾干凈以后，這么看著也挺好！一個人睡還比我們那寬敞?！?/br>
    徐茵聽她這么說，心里拉起警報：姐們，你該不會想跟我換吧？

    這時，外面響起了集合的哨子。

    肖靜：“要開會了是吧？”

    徐茵立馬起身：“那走吧！”

    多待一秒，姐的小單間就多一分危險。

    付榮興召集大家，主要是商討兩件事：一是開荒，二是蓋房。

    “春耕馬上開始了，我們墾荒隊的任務是趕在春耕前開出適宜耕種的田地，這樣才能趕上春耕的步調(diào)，否則屯民們的田地都種上糧了，咱們的地還是荒的……另外，每天收工后別急著回住處，跟著村里懂蓋房的大叔，盡快把咱們臨時的家蓋起來?！?/br>
    “既然春耕這么趕，不能等春耕結束再蓋房嗎？”有隊員舉手提問。

    付隊長搖搖頭：“春耕結束也沒時間，還有更多的荒地等著咱們開墾。其他墾荒隊也都陸續(xù)到達墾荒點，各隊都在競爭。豐谷縣聽說過沒？他們才來三十個人，咱們隊快有人家兩倍了，這么多人要是還干不過一支三十人的隊伍，就問咱們的臉紅不紅？想想清楚咱們來這兒的目的——是來墾荒的！不是來享福的！一切的一切，都是為墾荒服務，蓋房子只能忙里偷閑，不可能單獨安排時間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底下靜默了幾秒，心里都在哀嚎：說得輕松，開荒就夠累的了，回來還要蓋房？

    “隊長，豐谷墾荒隊駐扎在哪兒呢？也在河窩子屯嗎？”有人問。

    “不，他們在另一個屯，離這兒遠著呢。到時候，咱們朝東北方向開荒，他們朝西北方向開荒，啥時候開出來的糧田連上了，咱們的墾荒任務也算完成了?！?/br>
    說到這兒，付隊長拍拍手，鼓舞士氣：“拿出咱們熱血青年的干勁，全都給我打起精神來！接下來，咱們分一下組，十人為一組，第一組最辛苦，是開路先鋒，負責真正意義上的開荒，需要把板結的荒地翻松，這個需要點力氣；第二組用釘耙整理翻好的土地；第三組撿走土里的石塊、雜草，收工時和一、二兩組一起挑到統(tǒng)一的地方，回頭石塊蓋房子用得上，雜草拉去堆肥。至于蓋房子的地方一會兒我跟聯(lián)絡員商量了再定，這不著急??；第四組負責施肥、澆灌；第五組負責育種、插秧……”

    付隊長剛把組別任務說完，就見“呼啦”一下，大多數(shù)人站好了隊，女青年幾乎都選了第五組。

    遠山墾荒隊的女青年包括徐茵在內(nèi)總共十七人，除了徐茵站在原地沒動，其余十六人在隊長話音剛落的剎那，都涌向了第五組。

    可一個組只要十人，排在末尾的六人暗惱自己慢了一步，遺憾地退出，退而求其次地選了第三組。

    撿石塊、雜草這個活勉強還行，挑回來不是還有一、二兩組嗎？翻地、整地肯定得男同胞上啊，收工了讓他們順路挑回來不就可以了？至于施肥、澆灌，考都不考慮。施肥那么臭的活，別說讓她們干，遠遠看著都嫌棄。

    “徐茵！你快選?。∩点吨缮?！”

    肖靜剛開心完自己跑得快，搶到了第五組，抬頭發(fā)現(xiàn)徐茵還站在那里，急得忙朝她使眼色提醒。

    第774章 五零苦情小姨子（8）

    徐茵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你們是覺得育苗、插秧很輕松嗎？

    不見得！不見得！真不見得！

    尤其是插秧，在人力插秧的五十年代初，是需要實打實地彎腰的，一天秧苗插下來，會發(fā)現(xiàn)這腰都不是你的了。

    再說，姐像是缺力氣的人么？

    于是，她慢悠悠地晃到第一組的位置，都沒人選，她占了個第一。

    眾人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徐茵同志，要不，你再考慮考慮？”

    付隊長生怕她理解錯了，特地又重復了一遍五個組的大致分工，完了說：

    “你看，第一組擔負著整個隊開路先鋒的角色，任務重得很，就……交給男同胞吧！沒開墾過的荒地，聽這里的老鄉(xiāng)說，板結嚴重、雜草叢生，一鋤頭下去，搞不好還會鋤到石頭，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?！毙煲鹫f，“我的力氣絕不比男同胞小，您放心吧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這讓他怎么放心？

    瞧這瘦弱的小身板，風一吹感覺就要倒。

    肖靜倒是領教過徐茵的大力氣，那么大兩件鼓鼓囊囊的行李，她拎都拎不動，徐茵能輕輕松松扛肩上，可是畢竟是姑娘家，能挑輕松的活，為啥不挑，反而去干繁重的活呢？她想不通。

    付隊長見徐茵執(zhí)意選第一組，只好由她去了。

    心想反正明兒干上一天活，就吃到苦頭了，到時候即使他不說，徐茵也會跑來求他調(diào)換工種，那就先這樣吧。

    他給剩下的男青年分了工，之后就讓大家回去休息了。

    “同志們，今天就到這里，回去好好休息，明天正式開工了，再苦再累也必須扛下去，有沒有信心？”

    “有！”

    散了以后，肖靜拉著徐茵和黃曉紅，一塊兒回方家。

    “其實我沒多少信心?！秉S曉紅心有戚戚焉地說，“一想到要下地，我就手麻腳麻，聽說地里有螞蟥，會吸人血，是不是真的？”

    徐茵點點頭：“水稻田里是有螞蟥，不過插秧還早著呢，現(xiàn)在地還沒開出來，你們五組應該會安排先育苗?！?/br>
    肖靜疑惑地問：“徐茵你種過地??？怎么什么都知道？”

    徐茵笑而不語，心說姐種過的地，比你們吃過的飯還多呢！

    “哎呀！”忽然，黃曉紅拍了一下額，“忘了問隊長什么時候發(fā)口糧了，我就帶了幾天的干糧，火車上吃得差不多了?！?/br>
    肖靜也沒帶多少口糧：“不過我爹托人換了幾張全國糧票，都給我了，實在不行，先用我的糧票找老鄉(xiāng)換點米面吧?！?/br>
    徐茵說：“不用找老鄉(xiāng)，我?guī)Я恕！?/br>
    回去后，她拿出米袋，抓了兩把糙米、拿了一個紅薯出來：“今晚煮糙米粥喝，再煨個紅薯，咱仨分分，你們看行嗎？”

    “行??！”肖靜高興地應道，然后給了徐茵一張糧票，“我可不能占你便宜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