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荇站在門邊，詫異看著這奇怪的風(fēng)，望見一個板凳腿一會兒飛過來, 一會兒飛過去。

    他的視線隨板凳腿來回看, 看了半晌，那板凳腿大概飛累了，停在了他面前。

    陶荇伸手在它上面揮了揮，沒繩子拴著，是自己浮起來的。

    他欲回手去抓，板凳腿一側(cè)身躲過，隨后，風(fēng)忽然更狂, 板凳腿撞上了扶欄，再噼里啪啦飛回來。

    這風(fēng)一時半會兒看樣子是停不下來了, 陶荇索性往里走, 先往上回找到牌匾的墻邊去，那脫落的墻皮無人打掃, 還落在地，他探頭往墻里看了眼，牌匾沒有回到里面，他便去找了掃帚來，把白灰和木屑清掃。

    風(fēng)聲呼嘯，陶荇低頭掃地，掃完后還拿拖把拖了一遍。

    在老爺子下發(fā)非競爭家主者不得進(jìn)舊宅的通知前，這宅子是允許其他人進(jìn)入的，那時候還有人偶爾打掃，也有修葺過，還接通了水電。

    那些打掃干活的并不知道什么封印之事，可能心理沒這個暗示，沒受到幻覺影響，啥事兒沒有。

    他慢悠悠拖地，那板凳腿終于飛不動了，“咚”的一下落在拖把前，與此同時，風(fēng)聲乍然而止。

    仿佛感受到目光，陶荇抬頭，忽然間，看一個人站在二樓扶欄邊。

    大紅衣擺，金色流蘇，紅寶石一般的眼睛正向下看來。

    陶荇丟掉拖把，上前一步笑道：“你果然在這里啊，我……就猜到爹把你藏在這兒了?！?/br>
    那人道：“你是來找我要牌匾的嗎？”

    “額……”陶荇還得幫他維持人設(shè)，只好順著他的話問，“你為什么非要那塊牌匾呢，不能吃不能喝啊?！?/br>
    紅衣人眼一瞥：“你們陶家人千方百計(jì)拿這牌匾，又是為何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一個信仰，堅(jiān)信它能保佑家族?！?/br>
    “我……”紅衣人道，“我也是一個信仰，堅(jiān)信它能保佑我?！闭f罷，語氣凜然道，“我不會讓你再拿走，你死了這條心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沒說要拿啊。”陶荇笑道，“給你就給你了?！彼闹芸纯?，“這宅子哪里適合住人啊，我看，你別住這兒了，跟我走吧?！?/br>
    紅衣男人眼中閃過幾分不解，轉(zhuǎn)過身，沿著走廊徐徐往前走。

    紅衣在扶欄邊輕輕浮動，在看不見的一側(cè)，他的臉頰皮膚緩慢出現(xiàn)幾道裂紋，白皙肌膚失去血色，漸變?yōu)榍嗷?，裂紋中沒有血跡，只是道道黑色，像是干涸的土地露出的溝壑，又像是破碎瓦片出現(xiàn)的裂縫。

    前方轉(zhuǎn)彎，他衣袖微揚(yáng)，那布滿溝壑的半張臉在轉(zhuǎn)身之際恢復(fù)如常，他朝樓下走來。

    走到陶荇面前，他道：“我不走?！?/br>
    “哦？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對你爹情深義重，要留此為他守寡。”

    陶荇撫著下巴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：“你昨晚說，是被我爹強(qiáng)迫，天亮?xí)r說你是貪圖富貴自愿跟他的，現(xiàn)在，又說情深義重，公子，你哪句話是真的??？”

    男人一怔，沉默片刻，那眉宇一蹙，拂袖轉(zhuǎn)身：“不用你管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碧哲魬?yīng)著，俯身去開箱子，“你不想走就算了，我也不走了?！?/br>
    男人錯愕回頭：“你要留在這里？”

    “對啊，好歹是我們陶家老宅，我有權(quán)利住吧，我東西都帶來了，放心，水電伙食費(fèi)我自己出?！彼严渥永锏挠闷吠饽茫笥彝?，又覺得沒地方擱，“到處都是灰。”

    他再拿起掃帚，來回掃地，揚(yáng)起灰塵一層又一層，這不怪他，實(shí)在是灰太厚了。

    紅衣男人靜立在旁，冷淡看著，看了會兒，忍不住后退，用袖子揮散眼前的灰。

    剛揮幾下，一道白影陡然掠過，他一抬眼，看頭發(fā)上落了個白抹布。

    男人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陶荇：“哎呀，抹布怎么飛了？”

    他走過來自男人頭上取下抹布：“抱歉抱歉。”

    說著話，抹布在手里一甩，水珠飛了男人一臉。

    男人抹了把臉上的水，開口：“夠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夠，還很臟呢?！碧哲粽J(rèn)真道。

    男人深吸一口氣，手指微抬，不易覺察的微光流向二樓，他道：“樓上是干凈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嗎？”陶荇放下抹布抬頭看，“早說啊?！彼嶂渥由蠘恰?/br>
    男人遲疑片刻，跟上他的腳步。

    二樓果然窗明幾凈，走廊上也沒有灰，連殘破的痕跡都沒有，整潔嶄新，如剛裝潢好一般。

    “上一趟來我沒到二樓，沒想到這里保養(yǎng)得這么好?！痹捈按?，他又回頭問，“上回來沒看見你，你那時不在嗎？”

    “躲起來了?！蹦腥说?，“你爹……不想讓你們家人知道我的存在，交代我，有人來我要躲著?！?/br>
    “在我們之前，還來過兩人，你也躲起來了？”
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“你一個人在這里，吃喝怎么解決的？”

    男人眼眸微垂，改口：“我記錯了，那兩個人來的那天，我不是躲起來了，是出去吃喝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幸好那天你不在，那兩人回去后就瘋了，都傳言這宅子鬧鬼呢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什么也沒見到過?！?/br>
    “這世上本來也沒有鬼啊神啊的?！碧哲酎c(diǎn)頭，“說來湊巧，上回我侄子們也被嚇到了，在這里哇哇大叫，你聽到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聽到了，不敢出來。”

    “難為你了?！碧哲魢@一口氣，就近推開一扇門，然后腳步微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