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荇道：“那我送你。”

    鶴林沒說什么，與身邊人相牽，慢慢往前走。

    剛走出別墅區(qū)，他腳步一頓，抬頭看去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陶荇問。

    “小才……又回來了?！柄Q林滿面疑惑。

    說話間，一輛車剛好停在他們面前，從里下來幾人。

    陶荇驚愕看著其中一人：“姥姥？”

    老婦人快走幾步拉他的手：“你來這么久了，我實(shí)在是擔(dān)心你，叫他們陪我來看看?！?/br>
    “這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瞎折騰啊，我知道就算你真有事兒，我來了也只是添亂，可……”姥姥說，“小黃今晚特別鬧騰，一直叫，還拿爪子撓門，我心里真的很不安?！?/br>
    陶荇低頭，見小黃從車?yán)锾聛恚卮蜣D(zhuǎn)好幾圈后，突然朝著樹蔭狂叫。

    樹蔭后，走出一個(gè)穿病號(hào)服的小孩，向陶荇和鶴林笑笑，然后抱起小狗：“小才！”

    小狗嗚咽一聲，額頭貼在男孩臉頰。

    男孩流下兩行淚，小狗也流了兩行淚。

    姥姥訝異：“啊，小黃認(rèn)識(shí)他啊，小荇你在哪撿的狗，這才是它主人吧，怪不得它今晚這么躁動(dòng)，它感應(yīng)到主人了，虛驚一場(chǎng)。”老人拍拍心口，走上前，“孩子，那這狗就還給你吧，我們以為它是流浪狗才帶回家的?！?/br>
    小男孩抬眼，眸中一哀：“還是你們幫我養(yǎng)吧?！?/br>
    “怎么……”姥姥還想說話，陶荇輕聲打斷，“好，我會(huì)把它養(yǎng)好?！?/br>
    男孩道了好幾聲謝，緊緊摟著小狗。

    陶荇頷首，看身邊人：“鶴林？”

    鶴林倏然抬眼，浮起僵硬笑意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我們……走嗎？”陶荇把那微顫的手攥緊。

    “走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陶荇向開車的人道，“謝謝你們，煩請(qǐng)幫把我姥姥送回去?！?/br>
    “客氣什么，都是鄰居?！?/br>
    陶荇又向男孩道：“小狗就由你送回？”

    男孩應(yīng)允：“必須的?！?/br>
    老婦人發(fā)現(xiàn)什么，扶扶眼鏡，擋在陶荇面前：“小荇，這位是……”

    陶荇便將手一揚(yáng)：“我男友?！?/br>
    “哈？”姥姥的目光立刻落在鶴林身上，“哎呀，談對(duì)象了怎么也沒說一聲啊，你好啊，我是小荇的姥姥?！?/br>
    鶴林連忙點(diǎn)頭：“你好，你好。”饒是死了多年的鬼，見到戀人的家長，還是會(huì)緊張。

    姥姥笑道：“不客氣，你們倆要約會(huì)吧，我懂，好，我走我走?！?/br>
    他再看鶴林：“這個(gè)小伙子我一看就很喜歡，比那個(gè)林家少爺好?！?/br>
    道路上，剛剛跑過來的林沿聽到此話，腳步一頓。

    剛才在屋里他問來的人是不是陶荇戀人，陶荇沒回話，他不死心，要跑出來看看。

    雖然已經(jīng)被揍服了，可林少爺就是想跟“情敵”比一下，看看自己哪里不好。

    誰知，剛一走到，就聽見這話。

    林少爺還沒比就被否定了，偏偏不敢上前，只好在后面看鶴林，方才廳內(nèi)沒仔細(xì)看，等意識(shí)到他是陶荇戀人，想打量時(shí)，人已經(jīng)走了。

    此下，林沿在昏暗路燈旁，看著那樹蔭下穿中山裝的男人，路燈泛白，樹影斑駁，沒什么色彩，只有白燈與黑影，以至于樹下人也落進(jìn)黑白之中。

    而在這黑白交匯中，林沿莫名覺得，那張臉有點(diǎn)熟悉，就好像才在哪里見過一樣。

    他沒想出來，眼見那群人已散去，陶荇的姥姥坐車離開，抱狗的小男孩不知所蹤，陶荇二人牽著手走在道路上，越行越遠(yuǎn)，消失在視線里。

    有車鳴笛，林沿回神。

    那車子駛近，下來一個(gè)五十多歲的男人：“臭小子大半夜叫我過來干嘛？”

    來人正是林父。

    林沿的眼被車燈晃了下，閉了會(huì)兒才睜開，望著父親的眉眼：“不是我，是有人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話語頓止，面色蒼白。

    他想起了剛才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。

    今天下午他在陵園，圍著個(gè)灑落玫瑰花瓣的墓碑轉(zhuǎn)了好幾圈，在碑邊羞辱了陶池一頓，血還流到墓碑上。

    那時(shí)不經(jīng)意，卻也瞥見了墓碑上的遺照。

    在廳內(nèi)初次見到尚沒看出什么，當(dāng)在黑白交錯(cuò)的樹蔭下，就隱約覺到熟悉，而現(xiàn)在，看到父親，他忽然想起來了。

    那個(gè)人，明明就跟墓碑上的相片一模一樣！

    而且，那眉眼，其實(shí)跟他父親……有幾分相似，他正是看見父親，才想起來。

    他的腦容量想不透什么，只回憶墓碑上的名字，喃喃問父親：“爸，你知道……林鶴卿嗎？”

    林父面色陡然一變，掌中手機(jī)掉落。

    幽暗道路上，牽手的兩人感覺到車光，回頭看了眼。

    已經(jīng)離得遠(yuǎn)，看不見車上下來的人。

    鶴林淡淡一笑：“走吧?！?/br>
    陶荇打量他幾眼，拉他手往前指：“今晚的月光很美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?！?/br>
    “看，那顆星星很亮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啊，真的很亮啊?！?/br>
    “哇，這里有一大片花哦?！碧哲舾┥砺劵ā?/br>
    “好美。”

    “林鶴卿?！?/br>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說話聲忽然止息。

    鶴林的笑意僵住。

    陶荇起身：“你從來都沒忘記自己是誰，你一直知道生前事，一直記得自己的名字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