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對，是我和我mama?！?/br>
    甘棠在秦羅織身后探身，與她頭挨頭看著照片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”

    秦羅織驟然神情拘謹(jǐn)，抬頭環(huán)視屋內(nèi)。

    “我十一歲時(shí)我mama就過世了?！?/br>
    甘棠看出了秦羅織的疑問，不待她提問就自顧自地答。

    “哦…抱歉…”

    秦羅織禮貌地表示了惋惜。

    “你mama真漂亮…”

    出于對甘棠的安慰，秦羅織語氣略顯夸張地贊嘆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那當(dāng)然！要不怎么會生出我這么漂亮的兒子！”

    甘棠臭屁地說，伸手去拿秦羅織手里的相框。

    秦羅織將相框一晃，側(cè)臉看著甘棠問：“你是連城人？”

    照片中甘棠和母親身后的那一尊雕塑秦羅織十分熟悉。

    那是連城革命公園知名的親情主題雕塑——母子鹿。

    一只梅花鹿mama低頭親吻一只梅花鹿寶寶。

    秦羅織也曾經(jīng)有過這么一張照片。

    母親和父親一左一右牽著她的手站在母子鹿雕塑前，八歲的秦羅織笑得如陽光般燦爛。

    “對啊，我是連城人?！备侍牡吐暣?。

    “我也是。”秦羅織苦笑著說：“是不是每個(gè)連城家庭都有這么一張照片？”

    “jiejie……”

    甘棠聽出了秦羅織語氣里的凄涼和嘲諷，悄悄抬手想撫摸她的頭頂。

    猶豫了一下，又默默放下。

    甘棠拿過秦羅織手里的相框，放回到壁爐上說：“jiejie，我很累。我們睡覺吧?！?/br>
    “好！”

    秦羅織習(xí)慣性地答了一聲，又覺得甘棠的話有歧義，很曖昧，自己答的莽撞，轉(zhuǎn)身冷冷看著他。

    甘棠臉色蒼白，眉頭深蹙，看起來十分疲憊。

    見秦羅織眼神戒備，他指了指西南邊的一個(gè)房門說：“別怕，jiejie。不是一起睡。那邊有客臥，臥具都是新?lián)Q的，你就在那里湊合一晚上吧。”

    秦羅織看了看那扇門，緩緩點(diǎn)頭。

    “我先回房了……”

    甘棠轉(zhuǎn)身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你晚上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?！?/br>
    秦羅織對著甘棠背影說。

    她想盡一下陪護(hù)人的職責(zé)

    話說出口才覺得自己措辭不當(dāng)，連忙解釋：“我會盡力照顧你這個(gè)傷病員的?！?/br>
    甘棠恍惚一笑，轉(zhuǎn)身走進(jìn)主臥，輕輕關(guān)上了房門。

    秦羅織合衣倒在次臥的床上，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，默默估算著甘棠住的這套房子的市場價(jià)和租賃價(jià)格。

    今年濱江區(qū)商品房均價(jià)已經(jīng)漲到了七、八萬元每平方米。

    依雅頌園的品質(zhì)和位置，再加上周圍有兩所申市重點(diǎn)中學(xué)，還是學(xué)區(qū)房，房價(jià)應(yīng)該在十萬以上。

    那么這套房子至少價(jià)值一千五百萬，還不包括裝修和家具。

    而這套房子的整租月租金應(yīng)該在兩萬元左右。

    “這小子也不是本地人，怎么住這么貴的房子？健身教練這么賺錢的嗎？”

    她暗自琢磨著，不知不覺陷入了昏睡。

    秦羅織的睡眠很淺，半夢半醒間聽見客廳里一陣凌亂的腳步聲。

    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徹底將她喚醒。

    她翻身坐起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客廳觀景窗上浮現(xiàn)出一絲曙色。

    天空墨藍(lán)，沅江水面波光粼粼。

    水墨暈染般的層云間，一抹薄薄的霞光漫扯如紅綃，寥落晨星如鉆石點(diǎn)綴其上。

    房間里光線依然暗淡，一束蒼白的光從廚房泛了出來。

    是冰箱內(nèi)的照明燈。

    一個(gè)人影伏在冰箱前，一手扶著冰箱門，頭抵在門框上，肩背輕輕抖動，喘著粗氣。

    一瓶750毫升的礦泉水瓶滾落在地。

    秦羅織揉揉眼睛，低聲喊：“甘棠！”

    甘棠半晌才抬起頭來。

    他額發(fā)盡濕，一張臉毫無血色，牙齒緊咬著下唇，胸脯急促起伏。

    秦羅織連忙走上前去問：“怎么啦？傷口疼嗎？”

    甘棠沒說話，只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
    麻藥藥力已過，醫(yī)生說的最難熬的階段到了。

    幾個(gè)小時(shí)的昏昏沉沉，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，甘棠被劇痛折磨的神思恍惚，憔悴不堪。

    他勉強(qiáng)靠著冰箱站直身體，看著秦羅織。

    秦羅織這才想起醫(yī)生給甘棠開的止疼片還在自己背包里。

    她連忙撿起礦泉水瓶，扶住了甘棠的腰，面帶羞愧地問：“你找不到止疼片，為什么不叫醒我？”

    “沒事，我還能忍?！备侍拇钭∏亓_織的肩膀說：“止疼片能少吃就少吃?！?/br>
    秦羅織隱約感覺到甘棠本意只是不想打擾自己休息，心里愧疚更甚。

    秦羅織扶著甘棠走到客廳沙發(fā)上坐下，轉(zhuǎn)身奔向次臥去拿藥。

    秦羅織數(shù)好藥片，打開礦泉水瓶，看著他將藥片都吞了下去，松了一口氣。

    甘棠將受傷的左手搭在右臂彎，嘆了口氣仰面靠在沙發(fā)背上，閉上眼睛。

    秦羅織的目光從他那濕漉漉的額發(fā)滑落到濃密的睫毛和帶著血牙印的下唇，直至他那裹著紗布的傷手。

    她屏著呼吸，小心翼翼，擔(dān)心目光的重量會讓甘棠的痛苦加劇。

    他那原本清瘦好看的左手，此刻被紗布層層包裹，指尖又青又腫，看起來比右手大了三分之一，一副血液循環(huán)不暢的樣子，讓人揪心。

    甘棠的睫毛輕輕顫了顫，聲音沙啞地喚了聲：“jiejie?！?/br>
    “嗯…”

    秦羅織聲音盡可能輕柔地答。

    她知道對于身處痛楚中的人來說，正常分貝的聲音都是一種折磨。

    “我好痛……”甘棠喃喃。

    秦羅織的心也如被刀絞了一般的痛了起來。

    很久沒有這種為別人心痛的感覺了。

    “jiejie，能抱抱我嗎？”

    甘棠的眼角微紅，眼眸里波光瀲滟，不知道是映入了霞光，還是含著淚水。

    秦羅織緩緩伸開雙臂。

    甘棠身子一轉(zhuǎn)，撲進(jìn)她的懷里，下巴抵住她的肩頭，手臂環(huán)住她的腰，一動不動。

    秦羅織輕拍他的后背，溫柔的仿佛在哄一個(gè)寶寶。

    兩個(gè)人不知道是誰在抱誰。

    良久，秦羅織想起自己一直忘了說的一句話。

    醞釀了片刻，她說：“甘棠，謝謝你！謝謝你救了我。”

    肩頭的甘棠搖了搖頭，口齒纏綿地說：“jiejie，我困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去睡吧。”秦羅織松了手。

    甘棠也松了手，轉(zhuǎn)身躺在沙發(fā)上，頭枕著秦羅織的腿，閉上雙眼說：“jiejie，你好神奇，抱抱你就不疼了，我就睡你身邊?！?/br>
    秦羅織又好氣又好笑：“難道不是止疼片起作用了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