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刻，他心里想的是，生日，再給你一個機會。

    嘩啦——嘩啦——

    是大海的聲音。

    奇怪，我在家里怎么會聽得到海？

    “救命！救命！寧寧！救我……”

    顏再寧猛地扭頭，窗戶外的景色竟成了一片海洋，他就像身處船只之上。

    來不及思考這些怪異，他撲到窗邊，只見在茫茫海水中，莫昂在浪的裹挾下奮力掙扎，可他哪里是大海的對手？被不斷地拍進水下，艱難浮頭。

    “莫昂！”顏再寧驚慌不已，想要把窗打開，“莫昂！我馬上去救你！”

    “寧寧，救我，救我……”莫昂在努力向他游，可卻怎么也過不去。

    “堅持??！我馬上就來！”

    窗戶打不開！就像被焊死那樣怎么也打不開！

    顏再寧急得要瘋了，抄起椅子狠狠往上砸，還是無濟于事。

    怎么辦？怎么辦？！怎么辦！

    顏再寧扒在窗前，用力錘砸著窗面，不敢眨眼，生怕失去莫昂的身影。

    莫昂沉浮著，那么高大的一個人，在海中如此渺小。

    他最后朝顏再寧伸出手，被大浪拍下，消失在海面上。

    “莫昂！??！”

    窗戶終于被打開，可外面沒有海，只有莫昂房間緊閉的窗。

    顏再寧霍然睜開眼，還是在房間里，一片寂靜，沒有大海的聲音。

    顯而易見，他做了噩夢。

    令他如置地獄的噩夢，哪怕醒過來了，那恐慌依然沒有散去，仿佛已經(jīng)烙進了他的靈魂里。

    他必須要聽到莫昂的聲音。

    顏再寧拿到了手機，時間也沒看，給莫昂撥了過去。

    “……您好，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(guān)機……”

    莫昂從不關(guān)機。

    顏再寧便再沒睡著，久久不散的心悸比幼時循環(huán)的預(yù)知夢都要強烈，至少那時他醒來會對現(xiàn)世的存在感到真實，而此刻他分明清醒著，耳邊卻似乎還回蕩著海浪的呼號。

    翌日一早，他敲開了顏帆的房門，問她可否聯(lián)系到陶岸歌。

    “兒子，現(xiàn)在才七點半。”顏帆睡眼惺忪，“她那邊晚咱們這兒四個小時呢。”

    “我打了很多次，每一次都沒人接?！鳖佋賹幯壑杏醒z，聲音像繃緊了的弦。

    “昨天不是才剛聊過嗎？他們還在休息吧？”顏帆看出了他情緒有些時常，給他一個擁抱拍了拍他的背，“沒事的，啊。你別想太多，等會兒到他們起床的時間我聯(lián)系看看?；厝ニ桑悴皇且餐γΦ膯?？今天又有采訪?！?/br>
    顏再寧點了點頭，“有消息了你一定要馬上告訴我。”

    他還是坐立不安，最終出門去了隔壁，他許久沒有踏入的，莫昂的家。

    里面已經(jīng)半個多月沒住人了，平時莫昂一個就夠吵鬧的，可現(xiàn)在他進來，只覺得靜得可怕，失去了曾經(jīng)溢滿的陽光的味道。

    他來到了莫昂的臥室，整潔得像是沒人住過，可是躺在床上，依然能聞到那股洗滌劑混合著荷爾蒙組成的專屬于莫昂的味道。

    顏再寧將那股味道裹著自己，就像被莫昂擁抱一般。

    顏帆打了幾個電話，也沒聯(lián)系上陶岸歌，但收到了她的微信回復(fù)：

    茫茫墜海，還在搶救，事態(tài)混亂，等穩(wěn)定再與你聯(lián)系。

    文字無法傳遞情緒，顏帆不敢想象陶岸歌在經(jīng)歷著何等揪心絕望的處理過程。

    茫茫墜海，還在搶救。

    這八個字讓顏帆忍不住手抖，她不得不坐下來，以平復(fù)動蕩的心緒。

    她甚至不敢告訴顏再寧，因為只有她知道哪怕兒子已經(jīng)是獨當(dāng)一面的男人了，但只要涉及珍視之人，他的內(nèi)心還像小時候那樣敏感脆弱。

    他大概要崩潰。

    顏再寧在莫昂家里短暫地睡了一會兒，又被噩夢驚醒，醒來滿頭大汗，心悸得厲害。他六神無主地來到顏帆面前，迫切詢問她莫昂一家是否回電。

    顏帆看著兒子的臉色，心里暗道不好，小神棍又發(fā)功了，隔了萬八千里都能覺察到莫昂出事？

    “阿寧，你定下心，別自己嚇自己?！鳖伔矒崴?，“岸歌聯(lián)系我了，你先別著急?！?/br>
    “她怎么聯(lián)系的，說了什么？”顏再寧追問。

    “發(fā)微信，他們那邊網(wǎng)絡(luò)不太好……”顏帆說得心虛。

    “給我看看！”

    給他看了還得了？顏帆忙說：“她說等會兒會再打電話來，有什么事在電話里說更清楚?！?/br>
    “莫昂會沒事嗎？”

    顏帆：“肯定會沒事的。”

    顏再寧嘴唇發(fā)抖，臉色蒼白得嚇人：“媽，你別瞞著我了，沒出事你不會用那么含糊的說辭。你告訴我吧，我擔(dān)心得……快瘋了?！?/br>
    顏帆對眼下情形也無能為力，只得給他看陶岸歌發(fā)來的文字。

    茫茫墜海……

    顏再寧眼前一黑，靈魂像是硬生生從rou身抽出來了一瞬。

    “阿寧！”顏帆趕忙扶著他，“你要想啊，如果萬分之一茫茫真的……岸歌一定也會通知我們的，對嗎？現(xiàn)在她還沒說，那就是沒到最壞的情況，茫茫一定沒事，一定沒事的！”

    顏再寧空洞地看著前方，溫?zé)岬难蹨I宛如心頭上滲出的血。

    他的耳邊隱約聽到海浪的聲音，捉摸不定。

    我拉不到他……

    第一百三十六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