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終身制？”他像個呆瓜一樣一直在重復(fù)她的話，低頭去看手里的合約，合約里寫他要為宋斐然工作六十年，直到他法定退休的年齡，來抵還她支付給他母親的各種費用。

    “你可以理解成這是你的賣身契?！彼戊橙煌嫘σ话阏f：“簽了之后你就徹底賣給我了?！?/br>
    這就是對他的處置嗎？

    裴頌在心里想，這是處置嗎？一份高薪的工作，老板讓他干到老，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處置吧？

    他甚至覺得這對他來說是一種“獎勵”，他沒有被開除，沒有被扣薪水，反而得到了永久的保障——他可以在她們身邊待到老死那一天。

    他這樣賭鬼的兒子怎么會突然走大運遇到她們？

    宋斐然看見他垂著的睫毛上凝出一片潮濕，他又要哭了嗎？

    他壓根沒有去看那些條約，直接翻到最后就要簽名。

    “我勸你看清楚條約?！彼戊橙辉俅握f。

    他卻啞聲說：“沒什么好看的，哪怕這份合約上寫了把我賣掉甸海，我也會簽?！?/br>
    他有什么好猶豫？好考慮的？她沒有怪責(zé)他帶來這樣的麻煩，還替他的母親支付的所有費用，允許他繼續(xù)留下，永遠(yuǎn)留下，提出什么樣的條約他都可以接受。

    不，是他愿意做任何事，繼續(xù)留下來。

    裴頌在合約里簽下自己的名字，覺得像做夢，心里一點也不踏實。

    她真的就這樣原諒他？準(zhǔn)許他留下了嗎？

    裴軍那邊怎么解決？他母親的手術(shù)什么時候開始？

    裴頌一肚子的問題想問，還沒等開口，桌子上的手機就響了。

    是他的手機，屏幕碎得很厲害。

    宋斐然伸手替他拿了過來，上面是個陌生號碼，他的母親現(xiàn)在在國外的醫(yī)院被看管著，既沒有手機也沒有朋友，是不可能給他打來電話的，那會是誰？警察？沈威的手下？

    她遞給了裴頌說：“開免提?！?/br>
    裴頌愣了愣卻還是聽話的開了免提。

    手機里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：“是小頌嗎？小頌?zāi)悻F(xiàn)在哪家醫(yī)院？”

    “明霞姨？”裴頌不太確定地問。

    “是我！你快告訴我你在哪家醫(yī)院?！泵飨贾逼饋碓捳f得飛快：“你知道你媽被什么宋總強行送去國外的醫(yī)院了嗎？現(xiàn)在電話都打不通！”

    裴頌怔忪的抬眼看宋斐然。

    宋斐然依舊坐在那里，臉上沒有太多表情，她聽見手機里傳出一個更年輕的女人聲音：“媽！你把手機掛了！我都跟你說了別管別人家的事！”

    “什么別人家的事！小蓮沒有娘家人了，我要是不管她誰還能管她??！她死了都沒人知道！”明霞語氣非常地不好：“小頌這件事你知不知道？那個宋總怎么能強行把人送出國不讓人聯(lián)系??！就算是治病，但她一個病人連一句外語也不會說，出什么事怎么辦？這不違法嗎？你告訴你那個宋總，把醫(yī)院和電話告訴我，不然我就報警了！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裴頌就那么看著宋斐然，眼神從茫然到不可思議，卻還是先對明霞姨說：“我知道這件事，是我同意的明霞姨，這件事您就別管了，我會去照顧我媽，等她好了會讓她跟您聯(lián)系的。”

    手機那邊傳來小萍的聲音：“你看！我就說裴頌肯定知道，你非要打這個電話！”

    裴頌掛斷了電話。

    病房里突然變得極其安靜。

    宋斐然在他開口之前，又把合約丟在了他面前：“合約里寫得很清楚。”

    裴頌垂下眼第一次看了那些條約，第一條就是在合約期內(nèi)，沒有她的允許不可以會見、聯(lián)系他的母親王蓮。

    第二條是，她有權(quán)不告知裴頌，王蓮的醫(yī)院、聯(lián)系方式、相關(guān)事宜。

    裴頌不可思議的看著那一條條近乎絕情的條約，終于明白了宋斐然所說“賣身契”的意思。

    因為每一條都在告知他，他和他母親再無任何瓜葛，從今以后他完全“歸屬于”宋斐然。

    他不懂這合不合法，他只是很吃驚，吃驚到他不知道該如何問她，先問她哪一句？每一句都很荒謬。

    “你以為我說賣身契是在跟你開玩笑？”宋斐然認(rèn)真地告訴裴頌：“不是玩笑，是我要你從今以后和你的父母徹底切割，我可以負(fù)擔(dān)你母親以后一切的費用，但從今天起你不能再聯(lián)系她，也聯(lián)系不到她?！?/br>
    裴頌終于意識到，在他昏迷的昨晚，她就已經(jīng)將母親送去了國外的醫(yī)院是嗎？

    太荒謬了……那是一個大活人。

    他下意識從手機里找母親的號碼，可還沒撥過去，就聽見宋斐然叫他。

    “裴頌?！彼妥谀抢?，極其平靜地看著他說：“這個電話打出去就視為你違反合約，我將終止和你的雇傭關(guān)系，也不會再為你母親提供一分錢?！?/br>
    她在告訴他，要么斷絕聯(lián)系他母親的心，要么滾。

    裴頌握著手機的手指在發(fā)抖，可直接屏幕暗下去他也沒有真的撥出去。

    他從她眼神里讀到了一點滿意，那是吃定了他的上位者神態(tài)，她清楚的知道，他愛她愛的泥足深陷。

    四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