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只剩一口氣勉強(qiáng)硬撐著，但他確實還沒有徹底死亡。

    眼看著蘭蒙舉起一管針劑扎向褚洄之，莫?dú)q的心臟像是被一把攥緊，全身的血液都猛地沖向大腦。

    他隨手抄起旁邊斜支的一根鋼筋，力量爆發(fā)，長型的金屬被極速擲出，劃破空氣傳出尖嘯。

    莫?dú)q沒有失手，利刃般的金屬瞬間截斷了蘭蒙的小臂。

    可這并沒能成功阻止蘭蒙不需要任何精確度的微小動作，隨著他小臂重重落地，那根針管略一歪仄，還是扎進(jìn)了褚洄之的皮膚。

    蘭蒙咽氣，被燒焦的臉龐上帶著猙獰可怖的笑，那雙因眼瞼焦化而無法閉合的眼睛死不瞑目般盯著褚洄之，直到瞳孔擴(kuò)散成灰茫的一片，喪失最后一點(diǎn)屬于活人的亮光。

    手腕上傳來來源不明的刺痛，褚洄之略一蹙眉，他有些滯阻地轉(zhuǎn)動眼珠看向自己受傷的位置，那里赫然插著一針血清藥物。

    莫?dú)q終于趕到，他滑跪向地面，牢牢攬住向前傾倒的褚洄之，同時眼疾手快地拔下他手腕上的針管，可自動注射的壓力裝置已經(jīng)將近半的暗紅色液體都泵入褚洄之的體內(nèi)。

    “這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緊緊攥著手中冰冷的針管，莫?dú)q的聲音因為未知和恐懼而產(chǎn)生顫抖。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可以僅靠微量就足使人斃命的劇毒藥物，而蘭蒙當(dāng)然不會對褚洄之手下留情。

    懷里的人渾身是血，體溫也低得可怕，他本可以輕松全身而退，現(xiàn)在卻是甲板上傷得最重的活人。

    汩汩的血流像是怎么也止不住似的，莫?dú)q的心跳越來越亂，他慌亂無措、幾乎破音：“褚、褚洄之，你怎么樣，你別嚇我！”

    第112章

    甲板上寂冷得可怕, 莫?dú)q可以清晰地聽到褚洄之的心跳聲，紊亂、虛弱，正在一點(diǎn)點(diǎn)變慢。

    莫?dú)q不知所措, 他學(xué)習(xí)過的所有急救知識都不適配褚洄之現(xiàn)在的情況, 他想讓褚洄之清醒過來，卻又完全不敢多用一點(diǎn)力氣去搖晃懷里的人。

    他只有緊握著褚洄之冰涼的手, 可那只一貫堅定有力的手并沒有回握他，而只是靜靜地垂在他的掌心。

    “褚洄之？你感覺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口腔內(nèi)所有的水分都好像蒸發(fā)殆盡, 莫?dú)q好不容易才發(fā)出成句的聲音，他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褚洄之的手指，試圖得到對方的回應(yīng)。

    可褚洄之沒有回答他，以往總是巧舌如簧哄得他啞口無言的人此刻卻成了更沉默的那一個。

    一片寂靜之中，莫?dú)q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開了一個碩大的口子, 咸腥的狂風(fēng)刮得心臟生疼，他所有的快樂和力量也從洞口盡數(shù)流失。

    嘀嗒一聲, 褚洄之指尖的血珠砸在了莫?dú)q的大腿上。

    從喉管一路攀升到鼻腔和眼眶的酸漲感瞬間爆發(fā), 莫?dú)q一個沒忍住，豆大的晶瑩淚珠不自覺便滾落下來。

    因為家境足夠優(yōu)渥, 莫?dú)q很少感受到失去, 這種陌生且可怕的感受死死攫住了他，讓他幾乎無法呼吸。

    那一刻, 莫?dú)q理解了褚洄之以往所有的患得患失。因為不能接受失去，所以才偽裝試探, 用哪怕侵略的方式掠奪一點(diǎn)點(diǎn)安全感。

    愛原來是這么復(fù)雜的東西。

    莫?dú)q原先只覺得喜歡帶來的是兩個人攜手同行的勇氣與力量，卻不知道愛也會使人生出原本不需承擔(dān)的恐懼。

    一閃而過的彗星照亮廢墟, 終于，莫?dú)q不再是二人關(guān)系中可以來去自由的上位者, 而也成為了需要對方得到回應(yīng)才能夠安心片刻的賭徒。

    可他真的太遲鈍了，直到錯誤已經(jīng)鑄成，直到刻骨的疼痛切實地翻攪心臟，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需要面前這個人。

    完全的無能為力之下，莫?dú)q產(chǎn)生了深深的自責(zé)。

    那些早已塵埃落定的往事又有什么非得任性探究明白的必要呢。如果他留下來幫忙，如果他毫不猶豫地把褚洄之的安危放在更優(yōu)先的位置，褚洄之會不會就可以平安無事了。

    莫?dú)q拼命壓抑著哭腔，不知道為什么開始語無倫次地道歉：

    “對不起，是我的錯，是我跑得太慢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不應(yīng)該去拿信的，我不應(yīng)該臨時改變計劃的。對不起，你跟我說話好嗎，你醒醒，我還沒告訴你……”

    不知道是哪句話起了作用，掌心的手指微微一顫，莫?dú)q立刻屏住了呼吸，生怕錯過褚洄之的任何一點(diǎn)動向。

    “……真的，不理我嗎？”

    男人喑啞低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莫?dú)q一下子并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過了幾秒才想起，自己剛剛說過如果褚洄之重傷就不再理他。

    都成什么樣子了，怎么還惦記著自己情急之下說的氣話。

    心疼里夾雜了一點(diǎn)點(diǎn)的氣惱，莫?dú)q如釋重負(fù)地松開緊咬出淺淡血痕的嘴唇，聲音里都是重重的鼻音。

    “我什么時候不理你過？”

    聽到莫?dú)q這樣說，褚洄之微笑起來，漂亮的眼睛掬著一捧亮盈盈的光，仿佛莫?dú)q的這句話就足以讓他忽略所有疼痛似的。

    “嗯，我知道，你最心軟了?！彼麥芈暤?。

    無垠深空之下，褚洄之那雙如墨的眸子一如既往溫柔地注視著莫?dú)q，可莫?dú)q如今才知道這份他早已習(xí)以為常的注視是多么難能可貴。

    莫?dú)q雙眼通紅，未落的眼淚還汪汪地窩在眼眶里，想到這里，新的淚珠又要掉下來。

    看著莫?dú)q，褚洄之微微抬起了眉頭，笑意里多了兩分無奈的縱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