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不耐煩地“嘖”了一聲。她不覺得有什么問題，只是覺得有些麻煩。

    鏡子只是個單向輸出器，沒有連接輸入模塊，明顯對方?jīng)]給她即時通訊的選項。她找到控制鏡面光圈的感應(yīng)器開關(guān)，將鏡面熄滅。“連盥洗室都不放過?！?nbsp; 她在內(nèi)心想，所以她不喜歡現(xiàn)在的年代，哪里都不得安生。

    萊溫站在她身后幾步之遙，由于敏銳的視覺感官，他沒有錯過任何訊息。他上前幾步，貼上來，頭在她的頸側(cè)流動的熱息中輕蹭。

    “別去找他，mama。”

    “你只需要我，就夠了?！?/br>
    他聽到L在他懷里笑了一下，聲音從貼近胸腔震動的地方傳來，她卸下他的圈攬。

    “萊溫，他可比你有用多了?！?/br>
    她饒有興味地打量著萊溫瞬息萬變的神色，幾乎覺得有些好笑。

    她當然清楚，學(xué)院的環(huán)境會如何悄無聲息地改變他。離權(quán)勢愈近，愈能嗅見它們的味道。中心區(qū)的中心學(xué)院就是這樣的地方。那種目睹力量、品嘗權(quán)勢、在眾人目光中被高舉的錯覺，他短暫的軍事學(xué)院之旅為他注滿了輕飄飄的自尊心。尤其是他這種——渴望被認同、又懼怕被取代的男孩，想要在mama眼中扮演男人的角色，卻始終脫不掉孩子的身份。

    沒有什么會留在原地等待。

    她瞥了他一眼，下一句話更加冷漠。

    “我會把LX-2047接回來?，F(xiàn)在離開我，我有事情要做?！?/br>
    L理好裙擺，扶正眼鏡，推開盥洗室的門，斜身走出去。

    穿過綜合性商場的空中廊橋，連接的是一家大型規(guī)模的義體生產(chǎn)公司在地下城的分部。若是LX-2047還在，解鎖密碼、破解安保防線不過眨眼之間——根本輪不到她親自動手。

    她從公文包中取出身份識別芯片，在門口的識別器上“滴”了一下。監(jiān)察的安保員工瞄了一眼，對她點頭微笑?？磥硭x取的身份是個具有親和力的女士。

    掃了一眼大堂入口處的逃生示意圖，L一路穿行向上。她的手中被塞入需要加入七顆方糖的咖啡杯、一迭待發(fā)的公司宣傳手冊，還有一截待返修的義體上肢。L面帶微笑，熱情接過，轉(zhuǎn)頭隨即全部扔進垃圾桶里。等她走到第四層走廊，眼神落在通體銀灰的門牌上——研發(fā)中心。

    前不久她咨詢過老維，是否聽說過「Relic」。維克多一邊擦拭機械臂，一邊給出一則價值千金的最新訊息：“原型生物芯片，最近的試驗點就在地下城?！?/br>
    沒有比地下城更適合的選址，這里方便黑市走私「種豬」和器官，每日消失幾個人從來不會引起注意。她從交易芯片中劃出一大筆錢給老維。

    “你還是這么大方，多謝了，L?！?/br>
    “預(yù)付下次預(yù)約的診金。也感謝你一直以來的專業(yè)?！?/br>
    兩人拳頭輕碰，沒有再寒暄。

    L很快就策劃出這一場單人行動，她獨自上場。

    研發(fā)中心感應(yīng)門前的顯示屏亮起，艾達·奧古斯特比她預(yù)計得更早現(xiàn)身。

    「萊斯利，你比我想象的更敏銳」

    “開門?！?/br>
    L波瀾不驚。

    尋找「Relic」的真相，避免不了和這位締造者的會面。

    她從未相信白塔會輕易放棄「Relic」所代表的潛能——更遑論那位真正的創(chuàng)造者。

    如今市面上風平浪靜，并非是因為條件尚未成熟，而是因為越有價值的信息，越被封鎖在權(quán)力塔尖的手里。

    艾達·奧古斯特一定有自己的行動。

    感應(yīng)門響應(yīng)打開。L踩上抗震聚合物鋪設(shè)的軟墊板。視線所對的正中央是一張仿生cao作臺，碩大的缸中巨腦被安置在金屬支架上，液體中懸浮著一團灰粉色的大腦組織。神經(jīng)元延伸出密密麻麻的線路，接入缸體四周的接口模組，從臺面延伸至四周的收容柱和調(diào)控儀。

    L向前走幾步，走到實時顯示中樞數(shù)據(jù)的環(huán)形玻璃屏前。她看不懂，僅僅是掃了一眼，便移開焦點，觀察起房間的其他布局。東側(cè)的全息掃描艙里躺著一個人，無關(guān)緊要。西側(cè)是一道通向內(nèi)層方面的透明滑軌門。

    大腦組織蠕動得有點令人作嘔。

    L觀摩了一會，對空中說道。

    “艾達，出來吧。別耽誤我?guī)Ш⒆踊丶摇！?/br>
    是她熟悉的紅頭發(fā)、滿臉雀斑的瘋狂研究員模樣，全息掃描艙里走出來的女人看上去比記憶中沉靜。她走到L面前，空蕩蕩的白色研究服像掛在衣架似的掛在她的身體支架上。

    「意外。此類言論本不應(yīng)由你發(fā)出?！?/br>
    “換一種語言模式?！?/br>
    「我無法想象帶孩子這樣的話能從你的嘴里說出來，你這個沒母性的混蛋」

    “太尖銳了，再換一種。”

    「你玩我呢？」

    L站在原地捧腹大笑。

    學(xué)院時期她就熱衷于逗弄這個跟蹤狂。她預(yù)估出她的意識與性格一定發(fā)生了巨大改變，不斷融合數(shù)據(jù)流與智能體的過程讓LX-2047和艾達·奧古斯特都變得更像是一個流竄的AI而不是人類。

    不同的是，LX-2047執(zhí)著于人的那一面；而艾達·奧古斯特，選擇了一種更符合她在新族群中地位的表達方式——更程序化，也更威嚴。

    “順耳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