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子游目光一轉(zhuǎn)，看向交椅上的身影。

    距離唐青坐得最近的李秀莽，破天荒地開口問：“唐侍郎有何看法。”

    寇廣陵嘆息：“你的點子多，對付此等人，不屈打成招，可有法子令其說真話？”

    唐青在幾雙眼睛的注視下，潤白修長的手指在案桌敲了敲：“有倒是有?！?/br>
    寇廣陵來了興致：“侍郎說來聽聽。”

    唐青道：“找?guī)组g黑暗且密閉窄小的空間，將帶回的人各自分開關(guān)押，期間不給糧食和水，在他們主動開口前，更不用去看他們或嚴(yán)刑逼問。直到有人愿意開口，再將其帶到明亮刺目的地方加以審問，屆時做好筆錄，將每個人的供詞進(jìn)行對比，方能得出結(jié)論?！?/br>
    寇廣陵：“此為何意，能成么？”

    唐青耐心解釋：“皮rou之苦固然是苦，但……”

    他指指自己的腦袋：“精神之苦亦折磨人心，從心理上摧毀，痛苦更甚?！?/br>
    他一派恬淡閑適的姿態(tài)，話中談吐卻與吟風(fēng)弄月無關(guān)。

    彼時一身紫衣的青年眉眼瀲動著清淺笑意，如蔥指尖輕晃，端地叫人半晌挪不開視線。

    率先回神的寇廣陵笑道：“那就照著侍郎的話去做。”

    另一名在尚書臺當(dāng)值三年的莫冰辦事穩(wěn)妥，寇廣陵便差了莫冰下去著手此事。

    尚書臺不像其他機(jī)構(gòu)那般招攬眾多官員，包括寇廣陵在內(nèi)，籠統(tǒng)也就七個人。

    派出莫冰后，還有諸多要務(wù)等待處理，余下六人把精力全部投入職務(wù)中，在尚書臺一留就是整日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次日，唐青早早就來了尚書臺，其他同僚亦很早上值。眾人各司其職，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。

    唐青負(fù)責(zé)整理關(guān)于公冶候的卷冊，又陸續(xù)忙了三日，莫冰出去辦的事進(jìn)展順利，回來時抱了一摞筆錄，上面記載詳細(xì)的口供結(jié)果。

    寇廣陵逐一看過后，不由笑道：“好啊，有了人證和口供，發(fā)展更進(jìn)一步了?！?/br>
    他走到唐青的案幾前，笑著端詳伏案干活的人，順手斟了盞茶水遞去。

    唐青忙里抽空喝了半盞：“多謝大人?！?/br>
    寇廣陵道：“唐侍郎，那群人的口供已經(jīng)拿到了，我方才把所有的筆錄進(jìn)行對比，口述幾乎一致，你這法子果真好用，不費半分精力和力氣，就能收獲超乎預(yù)料的結(jié)果，此乃妙招啊。”

    唐青謙虛道:“大人過譽(yù)，下官此舉，實為前人栽樹，后人乘涼，從經(jīng)驗中獲取成果罷了。”

    審訊結(jié)果剛落幕，尚書臺幾人還沒來得及高興，派出去的密探現(xiàn)身匯報，說是跟著連曦夫人的事情沒辦妥當(dāng)。

    寇廣陵本來找了個女吏喬裝成普通婦人，借機(jī)會跟連曦夫人接觸。若進(jìn)展順利，便尋機(jī)試探口風(fēng)，看看能不能問出更多的實情。

    可根據(jù)回來的密探所說，女吏經(jīng)過喬裝好不容易混進(jìn)將軍府，見到連曦夫人時，無論怎么表明來意，夫人都極為躲避，概不回應(yīng)。

    而且連曦夫人確有異狀，時而人似瘋癲，說著胡話，時而又平靜如常，與普通人無異。不管請多少名醫(yī)，診金如流水，治療大半年，絲毫不見病情好轉(zhuǎn)。

    寇廣陵皺眉:“這該如何是好，雖有旁人口供，可如若能得到連曦夫人的證實，豈不錦上添花？”

    李秀莽開口提示:“十五。”

    寇廣陵立即領(lǐng)悟。

    唐青接話:“據(jù)密探查到的消息，連曦夫人每月十五都會去城郊的洪光寺上香，這個月定然也會去。咱們不妨趁十五那日，與她在洪光寺見一面，找個能說會道的人與她接觸接觸?！?/br>
    李秀莽道：“洪光寺往來的人員密集，不便找機(jī)會下手。在其附近，有一座年久空置的道觀，可想法子引連曦夫人過去，再做打算?！?/br>
    旁人紛紛附和，認(rèn)為可行。

    寇廣陵道:“派去的女吏都不好使，咱們幾個大男人，能跟夫人談上什么心？”

    話音方落，蘇少游和陳霑忽然默默瞅向唐青。

    寇廣陵若有所思:“好像是有能跟連曦夫人談話的人?！?/br>
    唐青挑眉:“我？”

    蘇少游點頭:“對啊?！?/br>
    陳霑道:“唐侍郎氣度不俗，與之言話，恍覺春風(fēng)迎面，使人心內(nèi)舒適，怡然欣悅，定比在場所有人都合適。”

    唐青看著幾雙眼睛，無人反對，那便是贊同了。

    他忖思，道:“既如此，姑且一試?！?/br>
    只是，時下他腿腳有傷，行動不便，要想悄無聲息潛進(jìn)洪光寺附近和連曦夫人接觸，恐有難度。

    寇廣陵道:“秀莽幽州出身，少時就習(xí)武，是尚書臺里武藝最厲害的人，且讓他隨你左右，助你行事?！?/br>
    唐青望向一旁的李秀莽:“勞煩尚書郎了?！?/br>
    寇廣陵道:“屆時，唐侍郎穿上一身仙風(fēng)道骨的衣束，本就氣度非凡，往那一站，端地九天謫仙。連曦夫人這般信奉神明，侍郎見機(jī)行事，加以引導(dǎo)，定能令她開口說話?！?/br>
    蘇少游道:“大人所言有理?！?/br>
    商議好對策，時辰已然不早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唐青散值后走出尚書臺大門，他腿腳不便，步行緩慢，走一段距離就需停下適應(yīng)適應(yīng)。

    轉(zhuǎn)過一尊石獅，遇見韓擒。

    韓擒扶他:“可還好?！?/br>
    唐青道:“能慢慢行走了。”

    對于特意出現(xiàn)過來接自己的男人，他已能自如面對和……接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