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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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走大夫,管事很快送來后廚熬好的滋補(bǔ)粥食,用涼水鎮(zhèn)過,還溫著,適合入口。 韓擒屏退管事,拿起羹匙舀粥,先試溫度,方才送到唐青唇邊。 “慢慢喝,你太虛弱了,得吃點(diǎn)東西補(bǔ)充體力?!?/br> 青年一副破碎脆弱的模樣,叫人不忍再看,多一眼,都會被刀子攪著心臟。 韓擒維持手中的瓷碗平穩(wěn),語氣穩(wěn)沉,神情似與往日無甚兩樣。唯有靠近他,從眼底窺出少許的情緒,才知道這人狀態(tài)也是不好的。 唐青就著韓擒喂食的姿勢喝了幾口粥,等手腕恢復(fù)一些力氣,便自己接過羹匙。 方才在宮里看不真切,此時燈火通亮,打量韓擒,方知對方的確是從戰(zhàn)場上直接趕回來的,盔甲有不少風(fēng)干的血漬,手背后還有幾處擦傷和凍傷。 碗里的粥變得沒滋沒味的,可面對韓擒的關(guān)懷,唐青努力多喝了幾口粥食,嗓子得到滋潤,恢復(fù)幾成清亮。 他輕聲問:“可是受傷了,盔甲上有血?!?/br> 韓擒驚覺自己渾此刻仍身臟污,開口解釋:“上面的血是別人的,有幾處皮外傷,稍做處理就不礙事。” 說著,皺眉嗅了一下,吩咐管事送一身干凈衣服給唐青換上,而后獨(dú)自去洗漱清理,整弄干凈后即刻返回房內(nèi)。 寢帳半落,唐青在里頭把衣物換了。 韓擒剛進(jìn)屋,腳步止頓,隔著一層帳簾窺見那抹人影,忙側(cè)了身。 等帳內(nèi)動靜停下,方才回頭。 唐青把換下來衣物放在椅子上,望著背身回避的男人,不禁莞爾。 他重新躺回榻間,眉眼雖然帶有疲倦,卻不似方才那般驚懼,多些安然。 他睡在韓擒的寢室,床褥都是對方身上慣有的氣息,像在陽光底下暴曬過的木頭味道,干燥而質(zhì)樸。 案幾放著大夫留的藥膏,韓擒拿起,瞥見唐青的面容如素日里一樣恬靜美好,嘴唇卻泛出細(xì)微的血絲,不由心痛。 唐青穿著寬松,莫說嘴唇和脖頸,甚至底下都可見被摩/挲或揉/捏出來的痕跡,時間稍微一長,色澤便深了起來。 韓擒坐下,啞聲道:“我替你上藥?!?/br> 看清楚印在雪白肌膚上的痕跡,不問過程,更不問結(jié)果,韓擒掩低眉目,搓著藥的指腹輕輕抹觸在唐青破損的下唇,見人顫了顫,一頓,已是痛如刀割。 唐青垂眸:“不若喚個婢女過來上藥。” 韓擒搖頭,話哽在喉頭,輕輕揭開衣襟,目不轉(zhuǎn)睛地凝視脖頸附近的青痕,繼續(xù)涂抹藥膏。 腰腹之下,更遍布著幾道明顯桎梏出來的掌跡,搓得重了,藥浸抹上去時,唐青渾身止不住顫動,生生忍下。 他趴在枕邊,過了腰背,輕聲道:“下邊還有……” 殊不知韓擒雙目已經(jīng)赤紅,眼中含淚,起初還有些嫉妒,可看著越來越狼狽,仿佛碎裂的人,痛楚如潮水,淹得他喉頭發(fā)苦發(fā)澀,幾次扣藥的手指始終發(fā)抖。 涂藥的地方來到腿邊,唐青想著內(nèi)側(cè)太過敏/感,打算自己動手。 他側(cè)首抬眸,望著滿面扭曲呆愕無言的人,伸手握住對方的虎口。 韓擒呼吸緊促,唐青坐起身,道:“我、我沒事,你別這樣?!?/br> 韓擒僵硬地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眼珠,里面一片漆黑,充滿自責(zé)。 “對不起,我、我回來晚了……” 唐青搖頭,使勁打開韓擒的手掌,果然如他所料,掌心里已經(jīng)掐出血珠。 方才他在瀟湘殿里聽到韓擒高聲覲見時,聽那固執(zhí)堅(jiān)定的口吻,心里泛酸。 就在此刻,心境也似那會兒一樣,抓著滲血的掌心,啞道:“韓擒,我冷?!?/br> 屋內(nèi)已置了炭盆,他渾身仍在顫抖。 聞聲,韓擒連忙展開被褥將他完完全全籠在里頭,臂膀環(huán)著人,想抱緊些,顧及那些觸目驚心的痕跡,怕弄疼他,手僵在那,顯得笨拙無措。 唐青蜷在被褥里成了一團(tuán),青絲散亂,抱著他的兩只手抬起一只,慢慢順著落發(fā),替他撥至耳后。 唐青眉眼帶笑,旋即一頓,問:“若我的身子已經(jīng)……成為皇上的,你可會嫌棄?” “不?!表n擒手臂重了幾道,急忙道,“為何嫌棄?” 劍眉痛苦地蹙緊,幾乎咬牙,低啞道:“我只恨自己,恨我不能馬上護(hù)你,憐惜你遭受的傷害。我有什么立場來嫌你,該厭棄自己才是!” 韓擒抬手,照著自己的臉打了一掌。 唐青忙抓住他,適才還含著笑的眼睛立刻紅了。 “韓擒,你……莫要這般……” 他知這人的難處。 韓擒出身名門,自幼所受教育端方正統(tǒng),幼年時家中曾遭受兩次冤情被流放,后得蕭雋信賴,好不容易平反,建功立業(yè),直上青云。 他信奉君王,是天下之主的追隨者。 自古以來,君臣之間只有聽信臣服,臣對上,有太多的不能為,不能想,不能做。 韓擒除了欺騙他的那一次,從始至終,替他做了一件又一件事。 直至今夜,從烏里郡趕回的他當(dāng)著皇帝的面,在眾多侍衛(wèi)包圍的情況下,把他帶出皇宮。 此一舉,若蕭雋鐵面無情,可能會要了韓擒的命,更會牽連韓家受罪。 唐青對自己的情況到不擔(dān)心,左右都得罪到那種程度,最壞的后果,無非是自己死,可韓擒背后關(guān)系著數(shù)人性命,叫他不由擔(dān)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