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青無奈又好笑：“何必如此緊張。”

    韓擒緊握他的手，抵在唇邊吻了一記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三日后，唐青將身子養(yǎng)得七七八八，一早就前往宮里上朝。

    議完早會，文武百官散朝，唐青和韓擒遠(yuǎn)遠(yuǎn)對望便分開，各自去忙著手頭的事務(wù)。

    他去了尚書臺，先和寇廣陵商議應(yīng)對幽、冀二州災(zāi)情的策略，再對計策的詳細(xì)內(nèi)容進(jìn)行細(xì)化，一忙就過了晌午。

    冬日陰蒙蒙的，不透幾分光。

    案前忽然落下一抹白點，唐青注視良久，右手停筆，起身推開窗戶。

    他站在窗前遙望天幕，灰色的云層飄下點點皓白無暇的雪花，今年入冬的第一場雪，就這么悄無聲息地降落了。

    偌大的皇宮籠在初雪之下，雪勢逐漸茫茫，枯萎的枝干覆上一層薄白雪色。

    尚書臺來了在御前侍奉的宮人，宮人傳達(dá)圣諭，讓唐青去頤心殿一趟。

    寇廣陵收起他的文卷，道：“剩下的我來寫，先過去吧?！?/br>
    唐青道：“有勞大人了?！?/br>
    他和宮人下樓，在大門前遇到外出忙完公務(wù)回來的李秀莽。

    李秀莽看著引路的宮人，再看唐青，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最終只道：“外頭風(fēng)雪寒冷，路上注意些?！?/br>
    唐青淺笑著言謝，未曾耽擱，很快跟隨宮人到了頤心殿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入殿后，溫暖的氣息席卷全身。

    唐青解開狐白斗篷，輕輕抖落上面覆蓋的雪花，轉(zhuǎn)交給宮人置放。

    殿內(nèi)瑞獸鎏金香爐蔓出白霧，沉香裊裊，蕭雋坐在棋案前，并未抬手布棋。

    見他來了，道：“過來坐下?！?/br>
    唐青領(lǐng)命，撩起衣擺坐穩(wěn)，面前棋盤空空，一旁放著熟悉的盒子。

    是他送給對方的那副象棋。

    蕭雋揭開盒蓋，隨意拿出一枚棋子：“這是什么棋?！?/br>
    唐青應(yīng)道：“回陛下，此物名為象棋。”

    蕭雋：“象棋？”

    他凝視唐青的眉眼，狹長的雙目閃爍出些許不解：“孤倒為所未聞，唐卿所知事物，總是充滿新鮮。”

    唐青耐心與蕭雋講解象棋的規(guī)則和玩法，蕭雋道：“此副象棋，甚為巧妙，聽起來就如沙場點兵對抗?！?/br>
    他淺色雙目涌起少許鋒芒，窺見唐青面色稍顯回避，便隱了心緒，平淡道：“唐卿有心，給孤送上這等新鮮玩意。”

    覺察壓在身上的鋒芒收斂，唐青適才暗暗松了口氣。

    “陛下誕辰，百官進(jìn)獻(xiàn)奇珍不在少數(shù)，臣思來想去，沒什么能拿得出手寶物，想起之前瞧見陛下獨自對弈，便以此獻(xiàn)丑，望陛下贖罪?！?/br>
    蕭雋淡道：“此物甚合孤的心意，唐卿何罪之有?！?/br>
    他落下手中棋子，布在棋盤上。

    “唐卿便陪孤下一局吧?！?/br>
    唐青從命，坐在棋盤另一端，開始擺棋。。

    適才他只陳述了一遍規(guī)則，沒想到眼前的帝王記得清清楚楚，象棋擺放位置絲毫不差。

    他道：“陛下先請?！?/br>
    蕭雋出棋，唐青隨之落子。

    殿外雪花簌簌飛揚(yáng)，長階撲了一地的白。

    風(fēng)聲呼嘯，殿內(nèi)卻悄然無息，唯有棋子落下的輕微響動。

    蕭雋雖記憶力很好，但畢竟是新手，唐青在現(xiàn)代時常拿人機(jī)對弈打發(fā)閑暇時間，水平也在中上，所以前三局倒叫他贏了去。

    蕭雋不動聲色地瞥了唐青，旁人能與帝王對弈，實乃一輩子夢寐難求的殊榮，誰敢真的下棋？

    唐青倒好，沉下心對弈，偶爾讓出幾子，最后也都贏了。

    見此，蕭雋非但沒惱怒，反而暗生久違的暢快。

    第四局，第五局……

    時間寂然流逝，唐青思考的時候越來越久。

    開始他還能給作為新手的帝王讓棋，如今全力以赴，思考的時間亦愈加長久。

    第五局，唐青看著被吃掉的元帥，無奈一笑：“陛下，臣輸了?！?/br>
    棋局就是硝煙無形的戰(zhàn)場，蕭雋有著出色的軍事頭腦，是天生的戰(zhàn)將，更是領(lǐng)導(dǎo)者，目光非常人能及。

    叫他弄清楚規(guī)則適應(yīng)幾局后，唐青已經(jīng)不是對手了。

    蕭雋目光里滑過幾分愉悅：“再來一局?！?/br>
    唐青眸子轉(zhuǎn)向窗外，見天色已經(jīng)灰暗，這才驚覺已經(jīng)過了散值的時辰。

    他委婉提示：“陛下，時候不早……”

    說著，從案前站起，微微低下身替對方添了杯熱茶。

    只此彎腰的瞬間，蕭雋嗅到屬于唐青獨有的沁香，心緒和眼神皆凝聚過去。

    倏地，目光一顫，瞳孔驟縮。

    青年微敞的襟口，殘留未消的吻痕。

    宛若冷血動物的淡色眼瞳死死盯著唐青，大掌緊扣那只添茶的手腕。

    袖袍滑落，露出同樣覆蓋痕跡的腕子，斑青與白皙的肌膚交錯，延伸至胳膊之上。

    ……可見程度有多激烈。

    被緊梏手腕的唐青錯愕，隨即惱怒。

    “陛下，您——”

    蕭雋盯著他：“是……孤誕辰那夜？”

    唐青斂低尤帶慍怒的眉眼，緘默以對。

    他不說，等同默認(rèn)。

    蕭雋五指緊扣，目光溢出怒氣和受傷，幾欲打翻棋盤。

    當(dāng)夜他遣李顯義把唐青帶回頤心殿，只晚一步，就……

    他一字一字低聲道：“非得是韓擒？孤待你不好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