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節(jié)
相比正面的軍士,后陣鄱陽水匪更加的廢拉不堪,若是說前陣的軍士僅是軍陣不嚴(yán),而這后陣的鄱陽水匪連軍陣都沒有。站立許久的他們,有坐在地上談天說笑,或是依竹矛閑聊論事。見到士仁的騎卒,他們倉皇起身,不知所措。 “殺!” 士仁向前舉矛,冷聲說道。 面對聲勢如雷,行如騎墻的騎卒。這些缺乏軍陣訓(xùn)練,說成漁夫更為合適的水匪們根本承受不住這種巨大的心理壓力,前排的水匪們,幾乎一哄而散,讓那騎卒徑直殺入軍陣當(dāng)中。 百余騎卒猶如虎入群羊,揮刀砍殺,猶如秋收之麥,所過之處望風(fēng)披靡。水匪四散奔潰,帶動左右士卒一起潰逃。兵鋒所到之處,所向披靡,殺得后方軍陣亂作一團(tuán)。 不僅于此,水匪的右陣也被甘寧所率的三百錦帆賊強行突入。 甘寧在那些潰卒的幫助下,縱身殺入水匪的陣線,依仗自己的驍勇,與這些已經(jīng)受挫的水匪展開近距離搏斗。 面對頑強抵抗的水匪,甘寧左盾擋住來刀,不停步繼續(xù)向前,手中的刀戳入他賊寇的胸膛,用力下拉,鋒利的刀鋒將其開膛破肚,白花花的腸子和破碎的臟器從被劃破的腹腔處流了出來。 片刻功夫,甘寧領(lǐng)著三百錦帆賊,逐漸突破敵軍的側(cè)翼。聯(lián)動著正面作戰(zhàn)的軍士,以及從背后沖鋒的百余名騎卒。整個右陣開始了動搖,水匪們只感覺自己三面受擊,進(jìn)而潰逃的水匪也越變越多。后方的水匪往前方擠壓,側(cè)翼的潰軍往內(nèi)擠壓,最終影響連帶影響到了水匪的中軍。 在霍峻的目光中,右陣的水匪被荊州軍驅(qū)趕著向中軍涌來,而正常作戰(zhàn)的中軍,受到了干擾。軍陣被沖擊,軍陣正常通行的孔道被堵塞,根本無法行進(jìn)。 軍陣混亂,旌旗錯亂,雜聲大響,潰軍沖擊。又面對趁機發(fā)起猛攻的荊州軍,中部軍士也開始潰逃??只耪紦?jù)他們心智,從奮力搏殺,無奈地后撤,繼而變成了潰敗。 兵敗如山倒,荊州軍趁勢而掩殺。左部王飛身死,即便素來以武著稱的陳越、丁奉二人也是無力阻止兵敗,他們僅能召集心腹,趁勢而動,尋機而逃。 亂軍之中,陳越抬目四望,見彭虎大纛早已不在,入目盡是荊州軍的旗幟。不遠(yuǎn)處,那些荊州軍士卒正在追殺著狼狽逃竄的水匪。 丁奉拄著長矛,踉蹌走來,說道:“校尉,我軍已經(jīng)敗,步卒潰散。奉弟與步卒正在抵御荊州軍猛攻,四處皆是荊州士卒,我等當(dāng)如何是好?” 陳越嘆了口氣,說道:“我等廬江兒郎盡是好漢,霍將軍威震江東,可為投效之人。遣人向霍將軍乞降,言我軍愿為其效力?!?/br> “諾!” 投降為荊州軍效力,陳越?jīng)]什么負(fù)擔(dān)。他與孫氏有仇,當(dāng)初他在廬江生活,逢孫策攻破廬江,戰(zhàn)后將士屠城,其父母姐弟全死在士卒手上。 陳越遂投降劉繇,劉繇身死替彭虎做事;后彭虎與孫權(quán)合作,陳越不滿,乞求回廬江;今戰(zhàn)敗為荊州軍效力,也順了陳越的意。 第117章 編戶 陳越、丁奉獻(xiàn)軍投降,霍峻毫無疑問的接受了,并表陳越為討賊校尉,好言安撫?;艟邮艿脑虿粌H是丁奉在其中,還有陳越麾下核心士卒幾乎是來自江北的廬江人。 廬江位于長江以北,大別山就在廬江郡內(nèi)。今后若北伐江淮,首要必破城池便是合肥。合肥位于巢湖以北,揚州九江郡內(nèi),而廬江郡在九江郡以西,大別山俯視位于淮南平原上的合肥。 因而若想攻取合肥,廬江郡必要握到手上,率先占據(jù)大別山,憑借山勢險要,與曹魏抗衡。然作為混亂地界的廬江郡盤踞著大量的豪強宗帥,如梅成、陳蘭、雷緒等人,皆掌握數(shù)萬男女,在曹cao治下聽調(diào)不聽宣。 其中陳越卻與雷緒有舊,若無霍峻的擊敗陳越,陳越會因不愿為孫氏效力而率本部軍士投靠雷緒。心念著為日后計,霍峻不僅表陳越為官,還統(tǒng)率本部軍士,在自己帳下任職。 此戰(zhàn)不僅降服了陳越、丁奉等人,又收降了八千多老弱水匪。不過作為主將的彭虎卻被走脫,大體是看形勢不妙,早早地就撤走。 但霍峻并非沒有后手,他命以蘇飛趁彭虎率眾出戰(zhàn)自己之時,率本部的三千精銳進(jìn)攻他在彭蠡澤的老營。 實際上霍峻本來是想讓甘寧襲取老營,然甘寧卻認(rèn)為蘇飛對自己有恩,今當(dāng)回歸江夏,不如送場大功給他。且力薦霍峻,蘇飛能力出色,兼懷仁義,可以勝任。 于是霍峻安排蘇飛率眾襲取老營,而蘇飛也不負(fù)眾望,成功占領(lǐng)老營。大軍盡出,又是盤踞在湖水洲嶼上的老營甚是空虛,蘇飛輕易得手。蘇飛率眾破寨后,聽從霍峻的軍令,嚴(yán)禁將士擄掠,安撫寨內(nèi)老弱之心。棄軍逃回老營的彭虎被蘇飛當(dāng)場射殺,余部盡數(shù)歸降。 蘇飛核查營內(nèi)人口,約有三萬四千余眾男女,并上戰(zhàn)場上俘虜?shù)陌饲в啾娎先?,合計共有四萬三千名男女,僅過此一役,幾乎徹底蕩除彭虎在彭蠡澤的勢力。 荊州軍營內(nèi),中軍大帳內(nèi)。 霍峻端坐帳上,問道:“彭虎所部雖滅,然彭蠡澤仍有賊寇盤踞,為絕后患,諸位有何計策?” 彭虎雖是彭蠡澤霸主,但不代表彭蠡澤沒有其他水寇。畢竟彭蠡澤水域太大了,水道縱橫,洲嶼又多。為了日后地方安寧,霍峻希望能徹底解決積病已久的彭蠡澤水寇。 甘寧思索著彭蠡澤局勢,說道:“彭虎部眾,受孫權(quán)軍令,占據(jù)大澤作亂,致煩豫章局勢大亂。今將軍提軍而來,大敗敵寇,降服眾人。賊眾雖畏伏虎威,然澤內(nèi)仍有不服賊寇。若不將嚴(yán)懲眾賊,何以示我軍威,寧以為不將彭虎家眷及其黨羽一并斬殺,壘為京觀,使他人知所畏懼,出澤獻(xiàn)降?!?/br> 霍峻搖了搖頭,說道:“彭虎之輩,本是商賈,因世道混亂,入江為賊,殘害生靈,罪不容誅。其余徒黨乃因生活所迫,為茍全性命,聚眾逃生。今彭虎已被誅殺,余黨皆是國家黎庶,殺之豈不傷恩,有何利益?” “兵法有云,不戰(zhàn)而屈人之兵,善之善者,此乃兵家之所為貴。彭虎家眷及為非作歹之人發(fā)配為奴即可,其余水匪多為彭蠡澤百姓,若遭屠戮,恐適得其反也!” 說著,霍峻扭頭看向陳越,說道:“陳校尉久居大澤之中,不知可有計策恩撫湖泊水寇?!?/br> 陳越沉吟少許,說道:“啟稟將軍,彭蠡澤當(dāng)中除彭虎為首外,有聚眾數(shù)千人者,亦有聚眾數(shù)百人者,皆不足為慮。期間有一賊首鐘離斐,其以恩信著世,于大澤中素有威名,令人敬服。” “越幸與鐘離斐有緣,若將軍信過在下,某可為將軍說服鐘離斐歸降。且可讓鐘離斐招降大澤余匪,一舉平定叛亂,盡消賊寇于大澤。何如?” “善!” 霍峻大喜過望,說道:“飛度盡可去,峻當(dāng)為你表功。鐘離斐也可表為校尉,以為安定人心之舉?!?/br> “謝將軍信賴!”陳越拱手答道。 劉忠盤算著被俘人員,開口說道:“啟稟將軍,彭虎部眾有四萬余眾,不知將軍欲如何待之?” 霍峻略作考慮,說道:“我軍降服敵寇四萬余眾,然多為老弱瘦軟,也有不堪役者。將被俘老少男女,各給米糧,編為戶籍。凡戶有精壯者出之,免其賦稅,編為水卒,余者由缺額各部,盡數(shù)補之?!?/br> “諾!” 霍峻面對組建水師的任務(wù),也顧不上兵源素質(zhì)問題,先組建起水師再說。江夏水師覆沒對大軍影響太大了,而且江夏水師也并非可靠的力量。畢竟論劉琦、劉備二人長期在江東作戰(zhàn),沒有一支可信的水師力量,這很難說得過去,也很容易被江東所察覺。 這些水賊常年生活在水面上討生活,加以訓(xùn)練,他們能快速成為水卒。至于水師艦船,先用繳獲得到的小船,大船慢慢建造。雖比不得江東艦隊,但在至少也能勝任普通的水運任務(wù)。 在眾人退下后,霍篤單獨留了下來,問道:“仲邈,陳越兵敗之下,不得已歸降,若他借機而走,當(dāng)如何是好?” 霍峻笑了笑,說道:“陳越本部盡在軍中,他若投靠水賊,何以進(jìn)身?且那陳越真有去意,彭虎已除,編練水卒,以水賊為敵,緩緩圖之,可為練兵之所用。兄長勿憂!” 說著,霍峻將劉琦寄送給自己的書信拿給霍篤看,笑道:“奉長公子之命,我等族人可搬遷至豫章,今將士或可安心也?!?/br> 霍篤翻閱前后,看到書信的末尾,震驚說道:“長公子為揚州刺史,表仲邈為鄱陽太守。” 霍篤抬頭看向含笑的霍峻,滿臉不敢相信地問道:“二千石之官,堪比九卿,莫非有假?” 霍峻拿過書信,笑道:“不曾有假,只不過卻是八縣之郡而已,不比零陵、武陵之類大郡郡守。” 霍篤興奮地站立起來,在營帳中來回走動,好似受賞的是他。 摩著拳,霍篤興奮說道:“仲邈受拜上卿,若讓阿父得知,必是欣慰?!?/br> 緊接著,霍篤嘆息了下,說道:“可惜不在枝江,要不然也可擺下大宴,宴請鄉(xiāng)人,以揚我霍氏名望?!?/br> 霍峻站起身子,雙手撐在兄長的肩膀上,笑道:“兄長亦要榮升,何必僅念峻一人?” 霍篤臉上浮起笑容,說道:“為兄于仲邈帳下聽令,仲邈立功升遷,我進(jìn)位不是理所當(dāng)然之事嗎!” “哈哈!” 不過霍篤似乎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,說道:“鄱陽太守乃是為表先前之功,然此番平定彭蠡澤巨寇,不知可有何封賞?” 霍峻笑了笑,說道:“今初升太守,豈能再封!” “可惜了!” 霍篤話鋒一轉(zhuǎn),沉聲說道:“仲邈既拜太守,迄今無妻無子,豈不讓人笑話。今仲邈年有二十有六,已是大齡,當(dāng)尋良家女,以娶為妻?!?/br> 霍峻苦笑說道:“非我不愿,而是近歲以來,軍務(wù)繁忙。待大澤水寇盡消之時,尋覓良人亦不晚矣!” 霍峻并非假話,誰到二十六歲,有車有房有地位,不想娶老婆。真就太忙了,忙著打仗,忙著策劃軍略,真沒時間委托他人找老婆。 霍篤冷笑一聲,說道:“仲邈之事總是忙不完,今待劉豫州、劉揚州歸來,篤讓豫州、揚州為仲邈尋覓良人,看仲邈可敢推遲乎?” 第118章 會面 彭虎覆滅,手下四萬余眾男女出降,霍峻對余眾編戶齊民,共編五千余戶左右。 陳越勸降鐘離斐,鐘離斐獻(xiàn)三千五百名男女出降,官拜校尉。鐘離斐歸降后,憑借著大軍覆滅彭虎的戰(zhàn)功,又以個人的名聲,勸說鄱陽湖中的殘余的匪寇歸降。 在鐘離斐勸降及甘寧深入大澤剿匪的軟硬舉措下,僅半個月,鄱陽湖水匪歸降霍峻者,大大小小有十余支,共計萬余人。 花費一個半月,彭蠡澤中盤踞十余年的水患自此消除,霍峻又對歸降者編戶齊民,編得約二千戶百姓,加上此前的五千余戶,新入戶籍者有七千余戶。精選男丁,得兵六千。 前腳霍峻解決完彭蠡澤水患,后腳劉備、劉琦叔侄二人便乘船抵達(dá)豫章郡的南昌?;艟鞄瞎诓?、民冊前往南昌,向二人稟述軍情,匯報工作。 初入府衙,凡是文武官吏見到霍峻無不稱之為霍鄱陽,霍峻則是含以微笑,向眾人回禮。 “峻拜見長公子,使君?!被艟叢饺胩?,拱手說道:“恭賀長公子受領(lǐng)刺史之位?!?/br> 端坐榻上的劉琦,笑吟吟地示意霍峻免禮,說道:“能得刺史位,琦當(dāng)多謝仲邈相助?!?/br> 說著,劉琦拍了拍手,說道:“昔琦赴荊州襄陽,曾有言授仲邈太守位,今當(dāng)不負(fù)此言。琦表仲邈為鄱陽太守,轄鄱陽、彭澤、余汗、廣昌等八縣,行牧民軍戎之事?!?/br> 在掌聲中,侍女從側(cè)堂捧著印綬而出。 “峻拜謝長公子!”霍峻頗是激動地行禮拜之,說道。 雖然心里早有準(zhǔn)備,但真正到領(lǐng)印之時,霍峻怎么可能不會為之興奮。太守之職看似如同后世地級市的一把手,然實際權(quán)力遠(yuǎn)超一把手。 太守與后世一系列行政官不同,其擁有征辟屬下的權(quán)利,郡中政治、教育、軍事、文化全部歸由太守親領(lǐng)。在這個混亂的年代中,缺乏監(jiān)督機制,太守可謂地方上的封君,非核心人員不可擔(dān)任。 霍峻接過劉琦為自己奉上象征太守的銀印,并任由侍女在自己腰間飾以青綬。 漢代不同于明清有品秩具體的官服樣式,官吏的等級劃分不在于官服上,而是在印、綬上,印有分為金、銀、銅三種印璽,綬又分為綠、紫、青、黃、黑五種之差。 印相同者,綬顏色亦同,其可從綬的長短、質(zhì)量上來進(jìn)行區(qū)分。對于人臣而言,最高者莫過于金印綠綬。 劉備看著嘴掛笑意的霍峻,心中五味雜陳。而那霍峻似乎察覺到劉備異樣的目光,向他拱手示好,這讓心中陰郁的劉備舒坦了許多。 實際上霍峻也頗是頭疼,劉琦以厚禮待自己,而自己卻是陰侍他。他非無情之人,每逢劉琦這般恩遇,他心中含有負(fù)罪感。不管如何,保證劉琦、劉備兩個集團(tuán)的和睦是他今后的任務(wù),否則一旦發(fā)生沖突,為難的將是他自己。 授印領(lǐng)綬后,霍峻也收斂自己的心情,奉上新編的戶籍民冊及表功簿,與劉備、劉琦二人。 坐在榻側(cè)的霍峻,說道:“彭蠡澤水寇盡數(shù)歸降我軍,編得七千余戶,又精選六千人入軍,繳獲大小船只五百余艘。今欲組建水師,敢問長公子、使君,人員配給當(dāng)有定數(shù)否?” 黃祖及其水師全軍覆沒,黃射從劉表手上借得五千水師逼退江東。在戰(zhàn)后蔡瑁以益州不安為由,將五千水師調(diào)回南郡。 黃射手上僅有二千老弱,難以保衛(wèi)北方臨近中原的西陽、轪國、平春等四縣,念及荊州軍中還有當(dāng)時黃祖支援劉備的三千兵馬,便特招蘇飛回江夏,表其為江夏督兵。 江夏郡核心領(lǐng)土在漢水與長江流域,然而在大別山以北,臨近汝南郡周圍仍存在著四縣。黃祖鎮(zhèn)守江夏不僅有抵御江東的任務(wù),也有防守曹cao的責(zé)任。 黃射被劉表委任為江夏太守,其中一部分原因在于黃射在征討江東上展現(xiàn)出來的軍事能力。劉表需要他的軍事能力,保衛(wèi)江夏北方四縣,與南陽防線,左右呼應(yīng)。 蘇飛回到夏口意味著以黃氏父子為代表的江夏軍勢力徹底退出聯(lián)合軍序列,今后除了為大軍轉(zhuǎn)運糧草外,基本不會參與到江東戰(zhàn)事中來。 水師覆滅,江夏軍又退出了聯(lián)合軍,那么也就意味著聯(lián)合軍需要重建水師,以來保衛(wèi)自己的水域。 劉琦翻閱著功勞簿名單,扭頭看向劉備,說道:“我部帳下士卒與叔父麾下將士多有協(xié)作,不知叔父愿兩軍合一,共建水師否?” 頓了頓,劉琦為表明自己沒有兼并劉備部曲的念頭,說道:“若叔父欲獨建水師,彭蠡澤歸降水匪,琦分與叔父二千人?!?/br> 劉備笑了笑,說道:“備帳下僅有興霸善水,其余部眾多為北人。兩軍分建水師,兵力兩分,何以與江東水師爭鋒?備以為可共建水師,由仲邈統(tǒng)領(lǐng)。備出興霸及其部眾,交由仲邈節(jié)制。” 劉琦目光落到霍峻身上,說道:“甘中郎兵二千,水匪之眾六千,加上仲邈本部可建水師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