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備否決道：“仲邈之兵，為我軍后手之用，不可輕動！”

    霍峻拿下淮陰后，派人分下鐘離、盱眙二城，并將多余的舟舸送到劉備手上。

    劉備對霍峻的進(jìn)展甚是歡喜，特書信一封表示贊賞。然對于新的任務(wù)，劉備則讓霍峻暫時駐扎淮東，充當(dāng)大軍的后手。

    “大王，我軍長于水師，弱于步騎。壽春位于低洼之所，肥水出芍陂，繞城而過。今或可于肥水之上游，修筑堤壩。待雨季之時，肥水大漲，開鑿河堰，以肥水灌壽春?！?/br>
    龐統(tǒng)沉吟少許，說道：“肥水決時，于禁、田豫等將雖勇，但卻無船，難以救援。而我大軍趁機舉精銳猛攻壽春，或舉兵圍攻諸營，尋機趁勢破城！”

    壽春引肥水為護(hù)城河，注定了壽春的地勢低洼。若肥水發(fā)大水，沖刷壽春城屬于是必然事件。

    于禁、田豫等將雖屯兵于肥水西岸，但曹cao卻知壽春地勢低洼，故命諸將在高處扎營。肥水被決之后，必然是沖刷低洼地帶，將會孤立各營。彼時劉備舉兵傾出，解決被肥水包圍的各營多半可行。

    聽聞水決，劉備眼神發(fā)亮，欣喜說道：“孤聞壽春有常年潮濕，故有排水大閘，尋常之水難破城。但即便如此，水決之策若成，縱不能下壽春，但也能重創(chuàng)敵軍?！?/br>
    頓了頓，劉備擔(dān)憂說道：“然彼時曹cao渡河南擊八公山，我軍當(dāng)如何待之？”

    “此事易耳！”

    龐統(tǒng)捋著胡須，得意說道：“雨水大盛，可用火船順流而下，時曹cao縱搭橋南援，亦無計可施。唯有取淮水上游渡河，待曹cao渡過淮水，彼時水決之策已成也！”

    “士元有國士之才，以水代兵，此策妙哉！”

    劉備捋須而笑，說道：“水淹壽春，趨兵過河，強攻諸營，當(dāng)可速行此策！”

    “大王且慢！”

    魯肅看向頗是得意的龐統(tǒng)，說道：“曹cao舉眾兵于淮北，欲待我軍動作。今大王欲決肥水破賊，但于禁、田豫、夏侯惇皆據(jù)高處而守。彼時若不能克，曹cao必率大軍南下，謀取八公山大營?！?/br>
    “火船雖可破浮橋，然曹cao手上卻有舟舸。且下蔡有沙洲，搭建浮橋可過江。時曹cao以眾兵攻八公山，我軍又難克諸營，內(nèi)外之下，我軍必然大敗?！?/br>
    魯肅久鎮(zhèn)江淮多年，可非龐統(tǒng)外鄉(xiāng)人可比，深知淮河水情。別看決肥水之策好，但如果啃不下各營，八公山大營又被曹cao偷去，那就是有趣了！

    “這～”

    劉備面露難色，說道：“今下不如調(diào)仲邈所部兵馬西進(jìn)，與我軍匯合，兩軍合力同破曹cao。”

    “不然！”

    法正思慮少許，說道：“啟稟大王，調(diào)霍督西進(jìn)，或會引起曹cao警覺。今不如派霍督北進(jìn)下邳，驚擾曹cao，調(diào)其兵馬東援下邳。時淮北兵少，水決之計或可成也！”

    “調(diào)仲邈北上下邳？”

    劉備露出深思之色，說道：“下邳離淮水有數(shù)百里，仲邈北上下邳，則有孤軍深入之險?！?/br>
    龐統(tǒng)勸道：“大王，霍督乘舟舸而進(jìn)，魏人弱于水師，縱敵寇東進(jìn)擊，霍督進(jìn)退亦能自如爾！”

    魯肅神情嚴(yán)肅，說道：“大王，江淮非吳楚，不可以吳楚水情以度徐淮水情。曹cao非無謀之士，帳下謀臣武將眾多，亦多有高士。今淮陰初下，分守鐘離，霍督兵寡，讓舉兵深入，恐非明智之舉?！?/br>
    “大王，大軍被曹cao阻于八公山，今不納決肥水之策，何以勝敵？若不調(diào)淮北曹軍遠(yuǎn)離，我軍何以西望？”

    龐統(tǒng)向劉備拱手，沉聲說道：“請大王深思其間利害，不破曹cao兵勢，此次北伐恐將無功而返?！?/br>
    劉備咬了咬牙，說道：“士元、孝直之語有理，蓄肥水，決壽春。舉兵分攻諸營，為緩大營壓力，調(diào)敵軍遠(yuǎn)離淮北，實屬良策?！?/br>
    “來人修書與霍督，今命他率軍從泗水北上，謀攻下邳，分淮北重兵，逼曹cao派兵東援?！?/br>
    “諾！”

    “大王英明！”龐統(tǒng)盛贊道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斥候順舟舸而下，壽春至盱眙三四百里，一二日便至盱眙。

    霍峻自淮陰西進(jìn)，屯兵于盱眙時，卻是唏噓不已。

    盱眙作為東漢時期的富庶之地，然戰(zhàn)亂數(shù)十年間，盱眙早已凋敝。甚至在曹魏的編制中，沒有盱眙這個縣。

    霍峻入盱眙城，城中百姓僅十余戶，多是孤寡老人。百姓們對于大軍的到來恐慌不已，霍峻出糧救濟(jì)十余戶孤寡，并且讓軍士帶著幾十號人南遷到淮東腹地生活。

    之前霍峻常在江左或荊楚作戰(zhàn)，百姓常能看見。之前廢棄的皖城，周圍還有藏在山間的百姓。然率軍北入淮東起，讓霍峻徹底明白了什么是荒涼。

    江淮大好的良田已是荒廢，墳堆上雜草叢生。廢棄的城郭寂寥無人，唯有棟棟空曠、傾倒的房屋，訴說過往的繁榮。

    廢棄的盱眙城，霍峻派人簡單清理幾下，則率軍士入駐。

    在盱眙城呆了半個月左右，霍峻收到劉備下達(dá)北上徐州的軍令。

    城北寬闊的宅院內(nèi)，軍中文武奉命入堂，商討軍事。

    堂內(nèi)，霍峻將書信放下，說道：“曹cao兵臨壽春，其兵馬之?dāng)?shù)，高達(dá)十余萬。大王帳下有兵馬六七萬人，可戰(zhàn)之兵僅四五萬人。故而大王深憂曹cao兵眾，大軍難以謀取壽春，今命我軍北入泗水，佯攻下邳，以調(diào)動敵寇東援?！?/br>
    高翔大笑幾聲，說道：“自開戰(zhàn)以來，臧霸畏都督之名，堅壁清野。我軍北上，其深畏之下，必向曹cao求援，佯攻之事甚易爾！”

    年輕的丁奉多有自滿，笑道：“都督，大王命我們佯攻下邳，今何不如實攻下邳。下邳為徐州郡治，若真能攻克，此將大功爾！”

    霍峻見眾將飄了起來，事情越說越離譜，臉黑了下來，告誡眾人道：“兵者之事，當(dāng)戒驕戒躁。下邳為中原大鎮(zhèn)，數(shù)千人固守，足以退數(shù)萬之兵。昔曹cao攻下邳，引泗水決之，方擒呂布。”

    “今若北上泗水，圍攻下邳，非是易事，諸君當(dāng)不可掉以輕心?！?/br>
    “諾！”

    眾人見霍峻如此告誡，神情嚴(yán)肅而應(yīng)聲。

    “都督，今北上泗水，不知何時進(jìn)軍，又有何布置？”蔣濟(jì)問道。

    霍峻沉吟少許，說道：“全軍備兩月之糧，于五日后發(fā)兵。命鐘離斐領(lǐng)三千兵守鐘離，徐盛督兵五千人守淮陰。拔兵二萬余眾北入泗水，圍取下邳，以誘曹cao分兵東進(jìn)。”

    “諾！”

    待眾將退下后，蔣濟(jì)一人留了下來。

    蔣濟(jì)思慮少許，問道：“大王命都督北上徐州，莫非壽春那邊自有謀劃？”

    對于蔣濟(jì)的詢問，霍峻也不隱瞞，說道：“大王欲決肥水，以灌壽春。時待水勢大漲之機，率兵渡過肥水，謀取壽春，或圍攻諸營?！?/br>
    “然曹cao于淮北所領(lǐng)之兵甚眾，其虎視八公山大營。故大王命我率軍北入泗水，以分淮北之兵?！?/br>
    聞言，蔣濟(jì)捋須沉思。

    見蔣濟(jì)不語，霍峻問道：“莫非肥水之策難成？”

    蔣濟(jì)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啟稟都督，肥水之策或可成，然濟(jì)憂曹cao帳下有智謀之士能識此策！”

    “子通是指何人？”霍峻好奇的問道。

    蔣濟(jì)凝眉而嘆，說道：“此人非是他人，其名為劉曄！”

    “劉曄，九江成德人，久居壽春。時元穎公（劉馥）治江淮，拔劉曄、胡質(zhì)與濟(jì)三人謁許昌。劉曄、胡質(zhì)為九江少有之俊杰。今濟(jì)幸歸大王，二人則入曹cao帳下效力。”

    “胡質(zhì)善治政，能合人；劉曄通軍略，善謀劃。二人各有所長，亦各有重用?！?/br>
    “劉曄？”

    霍峻摸著小胡子，露出沉思之色。

    論名聲之盛，劉曄不如郭嘉、二荀、賈詡有名。但論實際能力而言，劉曄當(dāng)被低估了。

    舉例而言，曹cao攻克漢中后，若聽取劉曄的建議，南征巴蜀。日后是否有蜀漢，恐怕則是難知了。

    霍峻思慮少許，說道：“劉曄雖是有才，然終非算無遺策之人。今大王舉兵據(jù)八公山，除水決之策外，已無他策可用。謀劃而行，或能成功?！?/br>
    壽春之戰(zhàn)非霍峻指揮，霍峻也很難知具體的細(xì)節(jié)布置。凡計策能否成功，屬于是不可預(yù)知之事。今如霍峻所說，多嘗試計策，總會有機率成功。

    霍峻指著輿圖上的下邳，笑道：“出兵泗水，圍取下邳。我軍初至北境而戰(zhàn)，需多查地理水勢。此事當(dāng)有勞子通代行，為峻查缺補漏了！”

    “諾！”蔣濟(jì)應(yīng)道。

    第389章 進(jìn)圍下邳

    欲伐下邳，從盱眙出發(fā)，需乘船至淮陰，進(jìn)而逆泗水而上，過凌縣至下邳。

    下邳城由于南瀕泗水、沂水，與睢水有毗鄰，故得有水運之利。和平之時，商賈匯聚，沃野千里，農(nóng)商大興。故自秦漢以來，下邳為中原的東部重鎮(zhèn)。

    陳登迎奉劉備入主徐州時，言他們徐州可出十萬步騎，幫助劉備爭霸天下。其中雖有水份，但可見下邳之富饒。

    然自漢末以來，由于曹cao的大屠殺，水淹下邳等系列cao作，導(dǎo)致百姓流離失所，下邳凋敝。蓋臧霸為徐州刺史，但卻有名無權(quán)，這也導(dǎo)致群寇匪徒四起，藏匿山水之間。

    東漢時期，泗水流域有縣四五座，而至今時僅凌縣一縣。然凌縣百姓也因臧霸的堅壁清野政策，被官吏遷入城中。

    三月中下旬時，霍峻率兩萬軍士驅(qū)船逆流而上，其間水路數(shù)百里，大軍進(jìn)發(fā)五日至下邳。

    徐州，下邳城。

    城墻上不論軍士亦或是民夫，在將校的督促下，將守城器械抬到城樓上的倉庫當(dāng)中。弓弩、滾石、擂木等守城器具應(yīng)有盡有，且儲量驚人。顯然在臧霸的治理下，下邳城對守城的準(zhǔn)備相當(dāng)充足。

    女墻后，臧霸披甲撫劍，眺望城外，神情凝重。

    他與霍峻交手?jǐn)?shù)次，屢敗其手。十幾年間，從南征江淮，被霍峻反攻到下邳，真就令人唏噓。

    孫觀滿臉不解，說道：“霍峻其兵僅二三萬之眾，我下邳軍民有數(shù)萬之眾。今霍峻北上，安能破我？且大王屯兵于淮西，聞我下邳有危，必發(fā)兵馬救援，霍峻必當(dāng)退兵，如此進(jìn)軍將無功而返爾！”

    臧霸臉色不變，說道：“大王與劉備對峙于壽春，霍峻出淮東多為偏軍。今霍峻北上，或有趁青徐空虛，興兵作亂之意?！?/br>
    “報！”

    斥候背負(fù)令旗，疾步跑到臧霸面前，拱手說道：“啟稟將軍，霍峻率大軍下船，今于泗水畔扎營，其兵馬人數(shù)眾多。”

    臧霸臉色微正，說道：“人數(shù)當(dāng)有多少，可有探查清楚？”

    斥候說道：“觀霍峻旌旗及舟舸數(shù)目，人數(shù)當(dāng)不下二萬人，且披甲者眾多，其旌旗中有‘羆虺軍’旗幟，當(dāng)是水賊精銳。”

    “兩萬余眾？”

    孫觀神色微動，說道：“霍峻興兵兩萬余眾北上，我軍城中兵馬有萬余人之眾。今何不如趁敵不穩(wěn)之際，發(fā)精銳猛攻水賊，以解下邳之圍?！?/br>
    孫觀與臧霸早年交好，別名嬰子。陶謙治政初期，孫觀與泰山諸將征討黃巾，身先士卒，驍勇敢戰(zhàn)，多有建功。曹cao破呂布，孫觀、臧霸投效曹cao帳下，孫觀被封為北海相。

    劉備于江左起兵時，孫觀隨軍多次南征，寡有取勝。隨著劉備的威脅愈發(fā)的大，帳下軍士也多有折損，孫觀被曹cao提拔，遷振武將軍，轉(zhuǎn)為東海太守，奉曹cao之命，屯徐淮地區(qū)，以為屏蔽青徐。

    “嬰子不可！”

    臧霸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我軍兵力雖略弱于霍峻，但羆虺軍悍勇，輕易出戰(zhàn)，恐有兵敗之險。以霸之見固守城郭即可，霍峻越千里而進(jìn)軍，糧草難以長久為濟(jì)，其雖用兵橫強，糧盡之下，終要兵退。”

    霍峻與劉備的補給線不是看大軍出發(fā)的地點到前線，而是看存糧地到前線的距離。如霍峻雖從盱眙出發(fā)，但不代表補給是從盱眙到前線?；艟募Z草將是從江左跨越邗溝，運抵淮陰，再從淮陰逆泗水北上，運到前線。

    今時霍峻手上帶了兩個月的軍糧，若一個半月之后糧草運不上來，霍峻多半要率大軍撤回淮陰。

    孫觀皺起眉頭，說道：“合肥之戰(zhàn)，霍峻筑堤壩，截留肥水以淹城池。今下邳城臨近泗水，不日將至雨季，若霍峻效大王舊策，以泗水淹下邳，我軍將可以待之？”

    “引泗水灌下邳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