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0節(jié)
“善!” 望著漸漸消失的背影,曹丕想著正躺在病床上的曹cao,強行抑制住心中綺念,自忖道:“且忍數(shù)月,及老父去世,那孫瓔遲早歸孤所有!” “且忍!” 在雜亂的心思下,曹丕端著藥湯前往寢殿。 寢殿內(nèi),曹cao頭扎黃錦,躺在榻上,臉色多有憔悴。 此次頭風(fēng)出乎意料,一個多月沒痊愈,而是長期疼痛,且伴隨著各種病癥復(fù)發(fā),一直在折磨著他。 隱約間,曹cao似乎已能猜到自己的壽命將至,提前寫下終令,言天下尚未安定,不必依照古法服喪。各地將兵屯戍者,皆不得離屯。有司各領(lǐng)其事,不必為他服喪。 今召見諸卿多為他身后事所盤算,且再細(xì)議征討遼東之事。 “陛下,太子取藥已回?!笔虖恼f道。 言語間,曹丕穿過諸卿端著藥碗,快步走到曹cao榻前,說道:“請父皇用藥!” 曹cao忍著頭疼,起身靠在軟枕上,說道:“太子有心了,且將藥放在案上?!?/br> “諾!” 靠在枕上,曹cao長吐了口濁氣,問道:“仲謀、子揚,征討遼東可有詳細(xì)方略上呈?” “有!” 孫權(quán)將奏疏呈上,說道:“啟稟陛下,臣與劉侍中詳探遼東虛實兵馬,得言遼東兵有三萬余眾,騎有萬余,步有兩萬余眾。今欲取之,宜當(dāng)發(fā)水陸二軍,正奇呼應(yīng),則可兵克遼東?!?/br> 曹cao攤開奏疏,瀏覽幾眼,說道:“昔朕兵至遼西,因兵糧不濟,難以東征,遂無奈撤軍南返。朕多聞遼東以遼澤為艱險,故欲得遼東,非渡遼澤不可。今征遼東,朕不為糧草而憂,卻為遼澤難渡而愁?!?/br> 劉曄從人群中出列,拱手說道:“啟稟陛下,遼澤非天險,其能與中原通,則必有大道。陛下任上將率兵,及以奇策渡遼澤,兵臨襄平,敵心多畏。且遣偏軍浮海而進(jìn),樂浪、帶方二郡可平。時腹背受擊,公孫恭無死斗之心,其必獻(xiàn)地而降也!” 曹cao合上奏疏,說道:“偏軍浮海而進(jìn),恐無舟舸可用?” “稟陛下!” 孫權(quán)拱手答道:“陛下可收冀、青、徐三州舟舸,佯稱南征之用。實則聚于海濱,遣善水將校將五千海民而進(jìn),收樂浪、帶方二郡,及出佯兵以威襄平,以為呼應(yīng)幽燕大軍?!?/br> “遼東臣服中國已有十余年,寡有戒備之心。兵法曰:‘攻其無備,出其不意?!癖菹鲁銎姹鴵暨|東,敵寇不備無御,四郡頃之可降?!?/br> 孫權(quán)雖兵略不強,但他勝在能聽人話。劉曄作為善謀之士,與孫權(quán)探討軍略時,曾詳細(xì)分析過敵我的力量對比。 歷史上,遼東公孫氏共有四代領(lǐng)導(dǎo)人,首位公孫度,割據(jù)遼東郡,曾試圖參與中原爭霸,在青州設(shè)有營州,威震遼東,出入如天子,是為梟雄般的人物。 公孫度病故,長子公孫康繼位。公孫康曾欲趁曹cao不備,率四萬步騎突襲鄴城,因各種原因,加上涼茂的勸諫,公孫康放棄突襲鄴城的想法。 無力向中原外擴,公孫康則轉(zhuǎn)向征服高句麗、三韓,降民夷數(shù)萬,恢復(fù)東漢在朝鮮半島上的統(tǒng)治。 二代目公孫康去世,三代目公孫恭上位,因公孫康舊部多,己性情柔弱,公孫恭長期在整合內(nèi)部力量,向曹魏畢恭畢敬地稱臣。且放棄了公孫康時期的政策,與南漢保持疏離。 四代目公孫淵,與孫權(quán)多次拉扯的男人,則因野心膨脹被司馬懿所斬。 曹魏今下突襲遼東,幾乎是不講武德偷襲,欺負(fù)公孫恭性柔,忙于政治內(nèi)斗,且對曹魏態(tài)度恭順,無稱王擴張野心。從雙方形勢來看,這比歷史上司馬懿千里征遼東輕松,戰(zhàn)爭難度更為簡單。 曹cao忍著頭疼,盡量保持他的理智,思考劉、孫二人提出的方略。 他之所以要打遼東,非是病急亂投醫(yī),而是幾番漢魏對峙下來,魏在南方多有失敗,需要新的戰(zhàn)功重振威名,幫助曹丕好上位。且遼東兵民數(shù)量不少,不僅能供給錢財輜重,亦能遷徙百姓至中原,補充曹魏的兵力。 依照出其不意的戰(zhàn)術(shù)來看,公孫氏缺少防備,一旦曹魏大軍渡過遼澤,兵臨襄平城下,成功平遼的概率非常高。 腦袋發(fā)脹,曹cao揉著太陽xue,問道:“文和以為仲謀、子揚二人計策何如?” “啟稟陛下,臣以為可行。然出征遼東之將士,當(dāng)選以良將勇士;浮海遼東者,非熟知水性不可?!辟Z詡說道。 “善!” 曹cao定下決心,說道:“傳令以越騎將軍曹彰為主帥,左將軍張郃為副帥,曹休為領(lǐng)軍,杜襲為督軍,劉曄為軍師,督度遼將軍閻柔,虎牙將軍鮮于輔二人出遼東,發(fā)幽州及烏桓兵馬,北討遼東?!?/br> “加孫權(quán)為橫海將軍,督治水師,從征遼東。” “其余諸卿竭力供給軍糧,不得有誤!” 縱有曹仁前車之鑒,但讓張郃獨自領(lǐng)兵,曹cao是真不放心。深思幾番,曹cao決定讓兒子曹彰為主帥,讓張郃打副手。 “臣等謹(jǐn)遵詔令!” 曹彰聞之大喜,與榻前眾人跪地應(yīng)聲。 聊了幾下,曹cao則讓眾卿退下,唯獨留下曹丕、曹植、曹彰三子。 曹丕依舊是恭順的神情,端著已涼透的藥,說道:“父親,容兒讓人去熱下湯藥!” “不必了!” 曹cao伸手端起藥碗,一口將藥飲下。感受著湯藥的苦澀,讓曹cao精神了許多。 曹cao將糖放入嘴里,以為去掉湯藥的苦味,問道:“可知為何將你三人留下?” “兒不知!”曹彰搖頭說道。 望著眼前出眾的三子,曹cao露出慈愛之色,感嘆說道:“朕所生諸子眾多,然成器者,不過昂、沖及你等三人。昂兒性情淑均,隨朕伐宛城,戰(zhàn)沒沙場;沖兒天資聰慧,智慧過人,不幸早夭。所幸你等三人長成?!?/br> “你等三人各有所長,是為一時之高俊。子桓通政,理事通暢;子建長文,文采非凡;子文善武,力能搏虎。” “朕起兵時,所賴者多是宗兄族弟。無眾人輔佐,則無我曹氏之榮。今喚你三人至榻前,非是他事,唯望子桓統(tǒng)順國事,善待子建、子文,以為臂膀,內(nèi)修國政,外御強虜。” 曹cao看向曹丕,問道:“不知子桓以為如何?” “植弟、彰弟是為丕手足骨rou,豈會相害乎?” 曹丕心間多是不愿,但礙于曹cao威望,作出子兄恭的神情,說道:“請父親放心,丕必當(dāng)善待諸位弟弟。” “好!” 曹cao露出笑容,對曹丕這番回答甚是滿意。 招了招曹彰上前,曹cao叮囑說道:“之前北伐烏桓,初展身手。然遼東非烏桓,其兵多將廣尤勝烏桓。今受命出征,當(dāng)謹(jǐn)記居家為父子,出征為君臣,敗則以王法從事,勝則拜官受榮。今子文征遼東,宜當(dāng)采納左右建言,謹(jǐn)慎用兵。” 曹彰身材魁梧,拱手笑道:“請父皇放心,彰必率軍士破遼,為我大魏安境寧邊。” 曹cao伸手抓住曹彰的黃須,謂曹丕笑道:“黃須子,為我曹家之魁首。父本欲用黃須子征平天下,然大事難成,黃須子可為子桓之冠軍將軍也!” 曹丕哈哈大笑,主動握住曹彰的手,說道:“父親得有彰弟,何愁遼東不平!” 曹彰與曹丕的關(guān)系尚可,二人暫無明顯的利益沖突。上次曹彰北伐烏桓歸國,曹丕還教曹彰怎么回答讓曹cao開心。 “善!” 曹cao繼而拉過曹植,說道:“昔前漢孝文皇帝,留次子鎮(zhèn)梁國,長子繼帝位。子建才學(xué)著世,才高梁王。子桓若能不計前嫌而拔用,當(dāng)能為太子安治國事?!?/br> 曹丕內(nèi)心膈應(yīng),但畏懼曹cao,唯有露出笑容,拱手說道:“子建才學(xué)著世,兒得子建相助,必能令大魏文風(fēng)大盛?!?/br> “弟必欣然相隨!”曹植勉強答道。 或許看出了曹丕、曹植的虛假言語,曹cao神情多有惆悵,不禁想著自己的愚蠢。曹彰與曹丕無奪嫡之事,尚能共存。然曹植以曹丕的關(guān)系,豈能與曹丕和睦共處,唯有希望別手足相殘了。 想通了這些,曹cao興致大減,說道:“為父累了,你等三人且先退下?!?/br> 雖不知曹cao為何態(tài)度大變,但三人依舊從命出殿。 第487章 白、韓熟強? 章武二年,夏。 太陽高升,陽光明媚,驅(qū)散了持續(xù)多日的陰雨天氣。 驃騎大將軍府上,侍從們或抬著受潮的漆具物件放到大院里曬,或?qū)⑹窬I緞高掛晾干。眾人往來穿梭,在步練師指揮下打掃庭院房屋,將沙土清理出去。 霍峻身襲單衣,穿著木屐,踩在濕漉漉的石板上,抬頭望著耀眼的太陽,不由瞇起了眼睛,感受太陽的溫暖。 自三月開始,如霍峻所擔(dān)憂那般,因雨水連綿不絕,長江洪水泛濫。四月,京師武漢遭洪水所害,周圍農(nóng)田被淹,溺死上千人。直到近日因雨停緣故,洪水才漸漸退去。 四月那場水災(zāi),不僅將津渡港口淹沒,更將周圍數(shù)萬畝良田淹沒,洪水沖入大量百姓家中,亦淹到霍峻府上。 農(nóng)田雖被洪水淹沒,但值得慶幸的是,農(nóng)田上種植之物多是水稻。水稻不畏洪水,只要排水及時,便能將稻苗搶救回來。 今洪水退卻,太陽出來,眾人才開始處理受潮物件,盡量減少損失。 “母親!” 霍弋踩著木屐,往府內(nèi)跑來,喊道:“外面有百姓因洪水之故缺糧,向我府求糧救濟,當(dāng)出糧救否?” 聞言,步練師端著花盆出來,三旬有余的步練師,縱顏色過人,有傾城之容,但今下眼角已生皺紋,肌膚不負(fù)十八之嬌嫩。 “出什么糧救濟?” 步練師瞪了眼霍弋,說道:“京師重地,災(zāi)后私救,不怕落人口舌嗎?” 霍弋嘿嘿笑著,說道:“兒僅是不忍心!” “走開!” 步練師將擋路的霍弋喊開,說道:“諸葛丞相早知洪水淹城,豈會無人安排救濟?” 見步練師有事要忙,不搭理自己,霍弋尋上曬兵書的霍峻。 “何事?” 霍峻瞥了眼與自己齊肩高的霍弋,問道:“不和太子一起,歸家干甚?” 霍弋幫助霍峻曬書,說道:“太子與陛下一同下訪采風(fēng),兒不便同往則就回府?!?/br> 說著,霍弋想起什么事,說道:“大人,關(guān)君侯近日病情加重,今可要上府探望?” “嗯?” 霍峻將巾帛貼在木板上,皺眉問道:“何時之事?” “昨日,我于宮中聽太子所說,言關(guān)君侯欲上馬cao練,不料掉落馬下,今胸漲難悶,所遺箭傷勢愈發(fā)嚴(yán)重。”霍弋說道。 霍峻蹙眉微嘆,將手中最后一幅巾帛貼到木板上,說道:“今關(guān)君侯患病,為父前去看望下。家中若有緊急之事,前往關(guān)府知會便好?!?/br> “諾!” 霍峻換了套干凈的外袍,穿上布靴,乘馬前往關(guān)羽府上。 陰雨連綿,阡陌街道多被洪水所淹,今洪水雖退,但霍峻一路上依舊可見洪水遺留的痕跡。且如步練師所言,諸葛亮早有安排人手救濟,沿途多是維護(hù)秩序的士卒及負(fù)責(zé)賑濟災(zāi)民的官吏。 不一會,霍峻領(lǐng)著左右從騎至關(guān)府,讓人通言拜見關(guān)羽。 之前,霍峻與關(guān)羽皆作為都督大將,自劉備稱王之后,二人便不曾見過。直到關(guān)羽因病歸京休養(yǎng),霍峻念及關(guān)羽病情,與同僚一起上門拜訪過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