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庶經(jīng)數(shù)月的研究，已查實(shí)唐侃案前后經(jīng)過。都安縣長熊佳自上任的兩年多時間內(nèi)，因癡迷樗蒲，又好飲酒作樂，政事荒廢，案件堆積。

    唐侃不滿熊佳為瀆職，欲尋督郵彈劾熊佳，但熊佳為楚人背景深厚，彈劾不動。為尋公正，唐侃不斷上疏奏疏，但皆被尚書郎習(xí)郁攔截下來。

    書郎習(xí)郁之所以幫熊佳攔截奏疏，因?yàn)樾芗哑拮訛榱?xí)郁meimei。長沙熊氏與襄陽習(xí)氏有姻親關(guān)系。在習(xí)氏的幫襯下，熊佳得以入蜀為官。今習(xí)郁為了熊佳隱瞞瀆職，不斷攔截下唐侃的奏疏。

    其之所以能攔截下奏疏，因縣主簿官職卑微，不入中樞之眼。習(xí)郁本以為唐侃會知難而退，卻不料唐侃這般較真，跋涉數(shù)千里，跑到武漢上疏，攔也攔不住。

    徐庶沉吟少許，說道：“大司馬如欲結(jié)案息事，將尚書郎習(xí)郁、縣長熊佳下獄論罪即可。如欲細(xì)究，宜當(dāng)借此事而有所作為?！?/br>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霍峻抿了口茶，說道：“元直既有見解，但說無妨?！?/br>
    徐庶拱了拱手，直言不諱說道：“回大司馬，尚書臺為漢室之樞密，而臺郎顯職，仕之通階，宜當(dāng)重之。自陛下立基開業(yè)以來，然多用吳、楚為臺郎，或一郡七八人，或一州無一人。此當(dāng)多寒人心，宜令均平，滿南土士人之望?！?/br>
    聞言，霍峻稍微而思，便明白徐庶的意思。

    尚書臺自被劉秀所重用，某種意義上取代了三公九卿的工作職能；后世所耳熟能詳?shù)娜×恐?，?shí)際上是從尚書臺衍生而出。

    尚書臺負(fù)責(zé)人為尚書令，副手為尚書仆射。在尚書臺里，下轄?wèi)簟⑷?、常侍、二千石、主客五部；五部分別由尚書掌管，其下有侍郎、郎中等官負(fù)責(zé)具體事務(wù)的實(shí)行。

    茂才、孝廉經(jīng)過考核期之后，能出任尚書臺中的侍郎、郎中，或是外任為官。

    南漢尚書臺里的郎中、侍郎因主政者偏好的關(guān)系，僅襄陽、吳二郡就有十幾名尚書郎，偌大的益州因之前的張松案，竟無一人出任尚書，連尚書郎都屈指可數(shù)。政治資源分配的不足，導(dǎo)致了尚書臺的畸形。

    徐庶非楚人，吳楚二地的利益與他無關(guān)。今考慮到政治平衡問題，他必須如實(shí)向霍峻匯報。

    霍峻沉吟良久，問道：“元直可有與孔明談及此事？”

    “昨夜庶已與丞相交談，然孔明欲讓大司馬定奪！”徐庶說道。

    “峻初掌朝事不久，勞君請孔明入堂，同商此事。”霍峻說道。

    “諾！”

    因霍峻長年在外，尚書郎官的名額分配的問題，他一直沒有在意。今欲調(diào)整尚書郎官名額分配，向益州傾注更多政治資源問題，還是要與諸葛亮商量。

    別看大漢有七州之多，但實(shí)際上需要分配政治資源的州，唯荊、揚(yáng)、益三州?；淬?、元從二者不必多說，因身份關(guān)系天然具有政治資源。

    黃元掀起叛亂、唐侃千里謁京，以上發(fā)生兩起的事件，不如看成提醒大漢因當(dāng)調(diào)整政治資源分配的信號。

    少許，諸葛亮與徐庶先后入堂，三人互相行禮。霍峻率先開口，說道：“元直所言之事，今不知孔明意下如何？”

    諸葛亮持扇而坐，說道：“先帝因魯王推讓之故，得以入主荊楚，故為撫楚人，先帝多以高官待之。昔下巴蜀，蜀人惡我，寧死不降，寧隱不附，故陛下無意用之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大漢治蜀已有十載，士人百姓漸而歸附，有報國之念，不宜閉塞門路，斷蜀人進(jìn)仕之心。亮以為當(dāng)盡時人之器，提賢拔能，出仕任官，以悅蜀人之心。長久以往，恐蜀人不為我之所用，唯望仲邈深思?！?/br>
    劉備時期不大用蜀人，除了吳楚士人侵占政治資源外，亦與蜀人自身有關(guān)。如王累寧死不降，鄭度歸隱不仕，張松降后自大等事，已是惹到劉備。加上為了回饋楚人，劉備則是不太喜歡用蜀人。

    今形勢發(fā)生變化，政策因隨之而發(fā)生變化。不可用舊時之政，以治今下之世。

    “善！”

    霍峻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說道：“孔明、元直之言是為良見，今與國有益，峻安能阻之？”

    說著，霍峻停頓了半響，再說道：“今益州五郡亂，峻以為宜當(dāng)借此良機(jī)入蜀，且征且撫，征辟賢能高才出仕，或征入公府，或拔為郡縣長官。如此既可開門路與蜀人，亦可省冗官。”

    因劉備以懷柔的方式上位，其為南漢造成的冗官問題不小。如單說南郡、襄陽二郡，其曹吏不下千人。今下不可能為拉攏蜀人，再濫發(fā)官職。

    自南中叛亂以來，霍峻就有打算清理南中豪強(qiáng)，或給益、梁二州士人騰位置，或給冗官們安排職務(wù)。

    徐庶蹙眉而思，說道：“如大司馬之言，征討南中之人，當(dāng)征討平亂，而后安撫士人，建設(shè)州郡，重塑巴蜀朝秩序?！?/br>
    “然也！”

    霍峻微微頷首，說道：“陸伯言能征討蠻夷，卻不能安撫士人，亦不能塑建州郡。是謂平南中之亂易，撫西土之人難?！?/br>
    陸遜今下官職，可以統(tǒng)兵，卻不能撫民。今用他能平南中，卻不能有效安頓益、梁、南中三地。

    至于是否可以給陸遜權(quán)利，按道理上來說可以給，無非是錄尚書事，封州牧。但這兩樣權(quán)利，按當(dāng)下的大漢政治格局，卻不能給陸遜。畢竟有些權(quán)利給了，霍峻不好再收回了。

    諸葛亮聽懂霍峻的意思，笑道：“實(shí)如仲邈所言，能入蜀治三州，外平賊亂，能撫民眾，當(dāng)屬仲邈。然令仲邈入蜀，卻有牛刀小用之嫌。且曹丕動向未知，仲邈身肩重責(zé)，不宜輕動?！?/br>
    “仲邈欲令～”

    徐庶已知霍峻之意，隨即看向諸葛亮。

    霍峻收斂笑容，說道：“益州處西陲，四面為山，道路閉塞，蜀人安逸，巴人善戰(zhàn)，南人桀驁，易生叛亂。今者入蜀，首在撫人心，次而平南中，繼而復(fù)設(shè)州郡?！?/br>
    如果單說平南中諸郡叛亂，讓陸遜或黃權(quán)出馬，可以說是手到擒來。但若要撫益州士人，在南中設(shè)立州郡，推行漢化，真就要讓霍峻或諸葛走一趟。

    以霍峻今下的身份，以及南漢面臨曹丕隨時南征的風(fēng)險，自然不可能西進(jìn)巴蜀。今下正兒八經(jīng)有資格者，唯有丞相諸葛亮了。

    至于諸葛亮是否會懷疑霍峻排擠他，只能說要看霍、葛之間的交情，是否經(jīng)得起考驗(yàn)。幸諸葛亮心胸坦蕩，他與霍峻相交十余年，經(jīng)歷不少事，豈能不信霍峻？

    當(dāng)然一切塵埃未定，還要看朝中眾臣的反應(yīng)！

    諸葛亮點(diǎn)頭應(yīng)和，說道：“蜀中閉塞道路，易生賊亂；南中自恃險遠(yuǎn)，殺官長吏。以上二者，如能不收其心，則日后傾國北伐，恐會反復(fù)為亂?！?/br>
    見已有霍、葛二人定下方略，徐庶笑道：“曹丕遣鮮于輔南下，不知二君有何見解？”

    “曹丕遣使南下，其意非善?！被艟Φ?。

    “亮與仲邈意同！”

    “哈哈！”

    第576章 南北朝

    劉禪不似曹丕那么沒品，誅殺使者。

    鮮于輔持節(jié)南下武漢，大漢降低其存在感的同時，且還給予了禮遇。未過多日，鮮于輔持節(jié)至武漢，求見劉禪、霍峻二人。

    武漢行宮內(nèi)，朝議。

    霍大司馬卸劍脫覆，持笏板入殿。左右諸卿無不止步相迎，霍峻回以謙和的笑容。

    待劉禪坐在榻上，君臣互相致禮后，開始了朝議。

    “陛下，大司馬！”

    徐庶持笏板起身，說道：“都安縣之事，經(jīng)臣嚴(yán)查，都安縣長熊佳貪圖玩樂，荒廢政事；尚書郎習(xí)郁徇私舞弊，攔截奏疏。今二人供認(rèn)不諱，是否請送有司論處？”

    “不知當(dāng)以何罪處置？”劉禪好奇地問道。

    “稟陛下，按律而言，當(dāng)免熊佳、習(xí)郁二人官職，加以刑罰懲處。如按先帝舊事，二人處以死刑，以儆效尤。”徐庶說道。

    劉禪看向霍、葛二人，問道：“大司馬、丞相之見是？”

    “稟陛下，先帝在世時，痛恨瀆職jian吏。今二人不僅瀆職，且有遮蔽京師耳目，不宜以瀆職叛之，而當(dāng)判逆罪，處以死刑，以儆效尤。”諸葛亮答道。

    “臣意與丞相同！”霍峻說道。

    “從大司馬、丞相之所言！”

    “諾！”

    “稟陛下，大司馬。益州兵報，言廣漢有山賊張慕作亂，呼應(yīng)漢嘉黃元，郡都尉張嶷已領(lǐng)兵討之；蜀郡jian人為賊者眾，太守羅蒙不能止?！辟M(fèi)觀拱手報道。

    劉禪微皺起眉，說道：“將軍王平何在？”

    “稟陛下，王平初至漢嘉界討賊?！辟M(fèi)觀道。

    “大司馬，今僅憑王平能消賊亂否？”劉禪猶豫少許，問道。

    初上位的劉禪除了能認(rèn)識大漢上卿外，對于邊境將領(lǐng)知之甚少。王平由霍峻挑選，自然要詢問霍峻。

    “陛下，以王平韜智，合諸郡兵馬，足以平亂。但欲收西土人心，建制南中，則有所不足。”霍峻答道。

    “如按大司馬之言，當(dāng)選何人為督帥討之？”劉禪問道。

    霍峻持笏板，說道：“稟陛下，臣薦丞相西入巴蜀，率兵征討蠻賊，收西人之心，建制南中，設(shè)寧州諸郡，置郡縣長官，取南中金銀、牛馬，以為國用?！?/br>
    馬良為諸葛亮著想，開口說道：“大司馬，南中多瘴氣，以丞相之尊，不宜提兵深入不毛之所，今不如遣將征之。且丞相離朝，國中政事，何人可理？望大司馬深思人選，不宜妄動刀兵?！?/br>
    “丞相？”

    劉禪看向諸葛亮，詢問其意道。

    “稟陛下，先帝中道崩殂，南土人心各異。益州道路閉塞，自古多賊亂。前有黃元亂蜀中，后有南中不服而叛，故此番西入巴蜀，首在安撫西土人心，次而征討諸賊，繼而建制西土三州?！?/br>
    諸葛亮趨步出列，說道：“今他將入巴蜀，能平亂者，不能治文；能文治者，不宜動兵。大司馬身負(fù)重責(zé)，不宜舉兵輕動。臣亮粗知軍略，今愿率西土之士，還安巴蜀，建設(shè)三州。”

    平南中叛亂，僅是此番西進(jìn)的目標(biāo)之一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，還有以下多個目標(biāo)。如吸納蜀中士人，用蜀人治南中；拆分四郡，將南中改為寧州；削弱南中土人勢力，提拔南中豪強(qiáng)；整頓益、梁二州，調(diào)整三州框架。

    “這~”

    馬良見諸葛亮自己要前行，猶豫幾下，則是退回席上。

    劉禪遲疑少許，說道：“那丞相率兵入蜀，整治西土三州，或是授以督三州軍事。且及丞相離任，國中政事當(dāng)由何人負(fù)責(zé)？”

    “稟陛下!”霍峻挺直腰背，說道：“丞相是為國之大臣，兼錄尚書令。此番入蜀，峻以為可分尚書臺隨丞相入蜀，如京師中樞暫臨西土，故而可加授丞相為益、寧、梁三州行臺尚書令。”

    諸葛亮此番西進(jìn)巴蜀的工作內(nèi)容，不能單純說督軍事，其是代表中央或尚書臺親臨益州指導(dǎo)工作。如此之下，唯有拆分尚書臺隨其入蜀。

    臨時行臺制度的出現(xiàn)，是今下官職體系的發(fā)展趨勢。君王不出征，唯有授命大臣出征，因州牧權(quán)利過大，以及所管疆域過多，故而需以臨時行臺的方式出現(xiàn)。

    如李世民曾擔(dān)任過陜東道行臺尚書令，其陜東道如漢時的州；行臺尚書令，則中央向陜東道派出尚書臺，李世民負(fù)責(zé)該尚書臺，具有管理該地區(qū)各種大小權(quán)利。

    劉禪愣了愣，但很快明白霍峻的意思，說道：“且如大司馬之言，加授丞相西土三州行臺尚書令，都督三州軍事?！?/br>
    “臣遵陛下之詔令！”諸葛亮拜謝道。

    孫邵見時間到了，起身上奏，說道：“稟陛下、大司馬，逆魏遣鮮于輔為使南下，言奉偽主之令，今是否召見！”

    劉禪看了眼霍峻，當(dāng)即說道：“宣鮮于輔入宮覲見！”

    “諾！”

    少頃，在宮外等候多時的鮮于輔，手持符節(jié)，攜帶公文，趨步入殿。

    “北人鮮于輔拜見君上！”

    鮮于輔未行跪拜禮，僅躬腰拱手問候。

    見鮮于輔行舉如此，劉禪臉色略有不悅，性急的張飛已是冷眼以待。

    “此番南使大漢，不知卿有何事？”劉禪平復(fù)心情，問道。

    “回君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