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峻駐足在輿圖前，淡淡說道：“在草原用兵，與中原征戰(zhàn)大有不同，不可輕易用兵，更不可中誘敵深入之策。然如若用兵，當動如雷霆，趁敵不備破之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以相國之意？”蔣濟問道。

    霍峻緊盯著輿圖，沉聲說道：“牽招、步度根為孤向?qū)?，隨孤突襲敕勒川?！?/br>
    蔣濟遲疑少許，進諫說道：“相國為大軍主帥，豈能親統(tǒng)精騎。如若遭遇敵寇伏擊，那當如何是好？”

    魏延主動請纓，說道：“延愿替相國領(lǐng)騎！”

    “精騎在手，可進可退！”

    霍峻語氣堅定，說道：“奔襲胡庭，乃今役成敗之關(guān)鍵，孤需親統(tǒng)兵馬，豈敢假于他人之手！”

    “且文長，孤另有重用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大軍呢？”田豫問道。

    霍峻指著輿圖吩咐，說道：“大軍兵分兩部，南路出馬邑，由士元、國讓統(tǒng)率，以為精騎策應；北路出平城，由文長、子通統(tǒng)領(lǐng)，截取白道。”

    “南路兵需緊隨輕騎，以防兩軍失聯(lián)。且軻比能據(jù)城而守，還需步卒破城。北路兵隨時注意敕勒川動向，如孤未尋得胡庭，當領(lǐng)兵速撤?！?/br>
    “諸君領(lǐng)命否？”

    見眾人沒有反應，霍峻沉聲問道。

    “末將遵命！”眾人應道。

    第759章 喋血虜庭

    十二月三日，隆冬。

    經(jīng)多日研討細節(jié)，斥候先行出發(fā)探查道路，在得到反饋之后，霍峻率四千精騎突襲敕勒川。

    四千騎卒，從各軍抽調(diào)出來的精銳，單人雙馬，皆擅長騎射，甲兵物資齊全俱全。

    為防軻比能察覺，霍峻不打算從定襄郡入敕勒川，而是率兵從雁門北部出塞，從參合坡方向，即敕勒川的東北方向，走古老而破敗的林胡古道，奔襲至敕勒川。

    深冬時節(jié)，塞外的天空是湛藍無比，山間上白雪皚皚。塞北的山嶺因飽受冷風朔風摧殘，視線所及的群山露出灰白的輪廓，山間多是枯黃的草木。

    塞外的風不似南方那般濕冷，而是干冷異常。風在山嶺間吹灌著，發(fā)出呼呼作響的聲音，而這冰冷的風不斷侵入人的軀干，似乎能將人血rou凍住。

    “嘚嘚！”

    林胡古道上，在步度根的帶路下，漢軍快速行軍。四千名騎卒在上道間驅(qū)馬而行，因地形為谷道之故，其隊列以蜿蜒曲折行軍。

    為了防止胡人部落阻道，以步度根為向?qū)?，丁奉率兩百騎在前，隨時準備清理鮮卑胡騎。

    “吁！”

    隨著太陽漸漸西下，溫度漸漸降低，霍峻冷著受不了，不由勒停戰(zhàn)馬，用戴著手套的雙手，揉搓著凍著通紅的臉頰。

    因擔心霍峻不適應北疆氣候，步練師早就為霍峻制作好皮革手套，以及護膝、毛襪，幾乎全副武裝下來。但即便如此，干冷的大風依舊侵透衣服，侵入他的肌膚。

    “相國如何？”

    見霍峻停下休息，牽招勒停戰(zhàn)馬，問道。

    “沒事！”

    哈著白化熱氣，霍峻問道：“塞北晝夜溫差甚大，今太陽漸漸下山，我軍當?shù)侥睦镄菹ⅲ俊?/br>
    牽招揮手招了名鮮卑人，用鮮卑語交流一番，再讓鮮卑騎退下。

    “相國，林胡古道兩側(cè)多樹木，前方十余里外，山嶺密集些，且有溪流水源，可以下營休息?！睜空姓f道。

    “好！”

    霍峻暖和了下發(fā)硬的軀體，按韁策馬而進。

    牽招蓋是看出霍峻不適應塞外寒冷氣候，便讓熟烏桓將霍峻簇擁在騎群中。

    四千精騎大部分是漢騎，漢騎中超過半數(shù)為南騎?？紤]個人適應性問題，霍峻將邊塞胡騎與漢人邊騎布置在外，而這算是騎卒奔襲中的小技巧。

    “報！”

    斥候策馬來報，說道：“相國，前方十里外有鮮卑部落駐防，今已被丁將軍所破，百余戶部民盡數(shù)被擒?！?/br>
    “好！”

    霍峻吩咐左右，說道：“至前方十里下營休息！”

    “諾！”

    為了提前得到有用消息，霍峻與牽招率親衛(wèi)前行一步。

    少頃，待霍峻抵達時，丁奉領(lǐng)著俘獲的鮮卑小頭目上前。

    “相國！”

    “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丁奉指著小頭目，說道：“經(jīng)拷問得知，因林胡小道難行，參合陂部民送鹽又常走大道，故此道上別無其他部落，而此部因得罪貴人，不得已遷徙至此放牧?！?/br>
    說著，丁奉瞄了眼頭目，問道：“相國，為防消息走漏，是否將其屠戮干凈！”

    似乎感覺出丁奉的殺意，小頭目神情有些激動，不斷在那說些什么。

    牽招湊到霍峻耳畔，說道：“相國，此人說他知道軻比能王庭所在，他愿為我軍帶路?！?/br>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霍峻眼睛一亮，問道：“仔細詢問下，軻比能王庭在原陽，還是在北輿？”

    牽招通過鮮卑言語溝通，好生安撫了小頭目，并問出相應的王庭所在。

    “相國，軻比能王庭北遷至北輿，臨芒干河，背靠陰山。此人所在部落曾在原野敕勒川放牧，今如丁將軍所言，不得已至林湖山嶺間放牧，部民窮困潦倒，唯以狩獵勉強為生?！睜空姓f道。

    霍峻打量身材矮小的小頭目，說道：“子經(jīng)告訴他，隨孤奔襲鮮卑王庭，孤將封他為林胡道都尉，將劃肥沃草場與他。”

    “諾！”

    聞言，小頭目欣喜異常，當即下跪叩拜，以感謝霍峻的封賞。

    “相國，此人言其部名為賀蘭，其名乃賀蘭仁石?！睜空薪榻B道。

    “好！”

    霍峻指揮左右，說道：“讓此部并入我軍，隨我軍奔襲胡庭。”

    “諾！”

    有了鮮卑小部的歸降，漢軍在林胡道中行軍、休整更加方便。且為了表達歸降的真心，賀蘭仁石宰殺部落中所有牛、羊，這讓霍峻愈發(fā)滿意。

    經(jīng)一夜休整，為抓緊時間趕路，天朦朧微亮，漢騎在將領(lǐng)的督促下，簡單用過早飯，便匆匆趕路。因得知胡庭的確切位置，霍峻與眾人商議之后，變更了原路線。之前打算從白渠水入敕勒川，今直接從芒干水上游入敕勒川。

    新路線更加偏僻，幾乎是在山嶺間行軍。幸戰(zhàn)馬釘上馬蹄，且塞外山嶺非中原那種高山深林，而是灌木與矮林相間。

    兩三百里的山道走了約四、五日，方臨至敕勒川。考慮到作戰(zhàn)需求，霍峻率兵在山嶺間放緩行軍，并派出胡騎打探王庭的情況。

    黃昏時刻，山泉嶺間灑滿夕陽，冷氣侵蝕，氣溫降低。

    嶺下，霍峻正聽著胡騎的回報，與眾人商討進軍計劃。

    “相國，北輿城雖可用，但因城小狹窄問題，軻比能未有入駐城中?！?/br>
    牽招用小棍在沙土上比畫，說道：“胡庭東臨近芒干水，西近大青山。因部民經(jīng)常外出，故王庭外部松散，如將兵突襲，則必破王庭。”

    因王庭屬于半軍事、半生活場所，其布置非類似漢軍營寨那般，居住的氈帳散落其間，唯有王庭周圍戒備森嚴，有拒馬、牽車。

    霍峻思索著胡庭所處地形，沉聲說道：“今天寒地凍，芒干水結(jié)冰，我軍出山泉嶺，縱馬過河，奔襲王庭！”

    “相國，今不知魏將軍動向，其如若未至白道，恐軻比能敗逃漠北?！睜空袚鷳n說道。

    “顧不上那么多！”

    霍峻將地上痕跡抹去，直接說道：“我軍奔襲至此，中途變更道路，已與士元、文長二軍失聯(lián)。今下之要務，首在破敵，如被軻比能察覺，則前功盡棄?！?/br>
    與游牧民族作戰(zhàn)，不可能布置到萬無一失，他們的機動性強，如錯失良機，真就沒有挽救之機會。

    霍峻率兵出長城，繞行塞外山嶺，其目的只有突襲軻比能王庭。將軻比能王庭被打掉，讓朔上鮮卑失去指揮體系，這才是此次用兵的關(guān)鍵點。

    霍峻用凌厲的目光掃視諸將，揚聲說道：“諸君隨孤兼程十日，風餐露宿千余里。驅(qū)逐胡虜，揚名立萬，立不世之功，便在今日！”

    “愿隨相國破胡！”眾人沉聲說道。

    為了避免被鮮卑人發(fā)現(xiàn)煙火，漢軍嚴格按照規(guī)定，埋xue造飯，吃著風化的rou干與干癟的胡餅。

    或因首次突襲鮮卑王庭，或是擔心鮮卑察覺騎兵動向，已是身經(jīng)百戰(zhàn)的霍峻，竟少有出現(xiàn)緊張時刻。

    待諸兵將用完膳，夜色逐漸變黑，唯有西邊那抹殘陽。失去了太陽加熱，塞北的風格非常冷。呼嘯的風聲在山嶺間回蕩，間接掩蓋了裹布的馬蹄聲。

    “相國！”

    霍峻駐足山嶺上，見帳下精騎遍布山野，持弓握矛，隨時可以出戰(zhàn)，且他們隨行的副馬由老弱看護。

    “出發(fā)！”

    霍峻不再遲疑，以利索的身姿翻身上馬，揚鞭而指，沉聲說道：“揮旗，全軍突擊鮮卑王庭。”

    “諾！”

    西邊的殘陽光下，‘霍’纛迎風飄揚，尖上的鑲金旗錐閃閃發(fā)光，在人群中格外顯目。

    大纛快速而進，漢軍騎卒隨行其后。因擔心鮮卑有了防備，漢軍沒有使用夜間突襲，而是直接策馬而進，行軍四十里，對河畔上的胡庭發(fā)起沖鋒。

    “嘚嘚！”

    因太陽西下，氣溫降低，之前外出的部民早已回到氈帳里避寒。

    沿途中，寒風凜冽吹拂，夾雜金屬的沉悶馬蹄聲此起彼伏，一支不屬于胡人的鐵騎出現(xiàn)寂寥的原野上。

    呼吸聲，寒風聲，馬蹄聲，唯獨缺乏人聲。隨著不斷逼近王庭，鐵騎的冰冷氣息將至巔峰。

    “什么聲音？”

    “馬蹄聲？”

    隨著漢軍鐵騎不斷逼近胡庭，外圍的鮮卑部民則聽見熟悉的馬蹄聲，頓時起了疑慮。

    氈帳中不知細情的鮮卑騎手，因負擔著戒備任務，從氈帳中出來，騎著馬準備詢問來人。然隨著漢騎的不斷接近，鮮卑騎手得見那頂火紅的纛旗，頓時被嚇著呆住。

    “漢人怎么會在這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