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

    根據(jù)那本藥劑書記載, 狼人藥劑大概連續(xù)服用一星期, 身體就可以適應了。

    在洪佑森喝了四天之后, 柴龍和魯萊來了。

    當時喬以莎剛從洪佑森家回來, 見他們二人在樓下的路燈旁等待。魯萊還是之前那副打扮，夾克皮褲加一雙鉚釘鞋, 站在燈下抽煙。柴龍穿得較為厚實，他在部落里住了一段時日, 看起來壯實了不少, 扛著大包小裹, 身邊還堆著很多行李。

    喬以莎走過去：“到了怎么不給我打電話？”

    魯萊抬起兩根手指，跟她打招呼。

    “剛到?jīng)]多久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看著滿地東西, 說：“行李不少啊?！?/br>
    魯萊：“我爸給你們帶的土特產(chǎn)?！?/br>
    柴龍在旁熱心介紹：“有很多山珍野味, 還有草藥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：“客氣了，替我謝謝首領?！?/br>
    魯萊將煙頭按在垃圾桶上，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, 喬以莎問柴龍：“用不用我?guī)湍隳脦讉€？”

    柴龍：“不用不用，你們走，我自己來?！彼钙鹬刂氐陌?，身姿扎實，步履穩(wěn)健。喬以莎問：“你傷都好了？”

    柴龍：“早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喬以莎領他們回家, 柴龍自覺把特產(chǎn)扛到廚房，蹲在那開始分類整理。“喝點什么？”喬以莎問, 魯萊在客廳走動兩圈, “隨便。”

    喬以莎泡了壺咖啡, 見魯萊正翻看桌上放著的典籍。

    “這是關于狼人的書?！彼f，“你對狼人有興趣？”

    喬以莎：“一點點?！彼f給她一杯咖啡，“我們城市來了好多血族，他們在找狼人，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?！?/br>
    魯萊聳聳肩。

    喬以莎：“前幾天我路上還碰到了，兩個血族，還有偵查的蝙蝠群?！?/br>
    魯萊漫不經(jīng)心道：“殺了嗎？”

    喬以莎震驚：“怎么可能！”

    魯萊：“兩個而已，沒什么大威脅，下次碰到直接做了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瞠目結(jié)舌：“魯女士，我友情提示一下，巫族是中立的。”

    魯萊冷笑。

    喬以莎：“還有，法治社會，請和諧一點！”

    魯萊：“人類的法律約束不了狼人。”

    喬以莎走到桌邊，默默合上書籍?！澳銈兩洗蝸淼臅r候不是很和平嗎？都不進人家地盤，怎么這次就打打殺殺的了？”

    魯萊說：“之前我們兩族有停戰(zhàn)條約，現(xiàn)在不作數(shù)了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問：“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魯萊：“因為圖安出現(xiàn)了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：“誰？”

    魯萊重復一遍：“圖安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淺薄的狼族知識儲備不足以解答自己的疑惑。

    “再具體點呢？”

    魯萊靠在掛著裝飾地毯的承重柱上，問她說：“你聽過印第安部落里，關于狼族真祖的傳說嗎？”

    喬以莎搖頭。

    魯萊：“那是美洲狼族記載的關于圖安的故事，主要在我們狼族內(nèi)部流傳?！彼Z氣平常地說，“真祖的傳說每個地方都有，這個是流傳最廣的版本?！?/br>
    ……在久遠的過去，天空被神明撕裂，鮮血從從天而降，落在森林的古狼身上，它衍化成了第一頭狼人。部落把它命名為圖安，相傳它的雙眼爆發(fā)著閃電一樣的光芒，它的身體如太陽般熾熱，它的奔跑能帶起狂風驟雨，嘯吼如雷鳴般使人震顫。

    據(jù)印第安的長老們說，每隔一段時間，圖安就會以普通狼人的身份重返人間，部族的每個子民都在期盼自己是圖安的轉(zhuǎn)世。

    喬以莎端著咖啡，聽得入神。

    苦香味彌漫周圍，她腦中凌亂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“有傳言，四百年前圖安曾經(jīng)出現(xiàn)過一次，在歐洲，但太久遠了，消息封閉，也沒什么記錄?！濒斎R淡淡低了口氣，“前不久部落的祭祀有所察覺，好像這個方向有動靜。我是從血族的動作判斷他有可能在這附近，但也不能確定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疑惑道：“血族為什么知道得比你們還早？”

    魯萊說：“有巫族的人幫他們，你還真以為你們是中立的？”

    喬以莎啞然，她屬于散養(yǎng)巫師，以前外婆在的時候，她們跟其他族人偶爾還有聯(lián)系，自從外婆去世，喬以莎就脫離了巫族的圈子，她更喜歡跟人類在一起。

    魯萊嘴角一扯，目光挑釁地看著她：“世道變了，血族有錢又有權(quán)勢，你們很多族人都選擇跟他們合作。”

    “膚淺?！眴桃陨瘬u頭感嘆，“世風日下，人心不古，簡直是惡俗！”她撇著嘴喝了口咖啡，又想到一個問題?！澳恰逭依侨苏孀娓墒裁?？”

    魯萊說：“還不清楚，這是祭祀們要研究的，我只負責阻止他們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：“你們兩族要開戰(zhàn)嗎？”

    魯萊：“也不清楚，要看后續(xù)交涉。”她冷冷一笑，“開戰(zhàn)我們必勝，這些年蚊子數(shù)量逐漸減少，都快成瀕危物種了，他們打不贏我們的。”

    柴龍那邊收拾完了，理得很細致，分門別類，整整齊齊?！皢绦〗?，rou都放到冰箱里嗎？”喬以莎探頭過去，看到地上一堆血淋淋的rou塊，縮起脖子?！胺虐伞?/br>
    魯萊說：“都是新鮮的駝鹿頸rou，直接放血殺的，這rou在部落的晚宴上要被瘋搶的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盯著那坨rou，問：“你打算怎么找圖安，他有什么明顯特征嗎？”

    魯萊聳聳肩：“不清楚，誰都沒見過。據(jù)說他的心臟如果完全成熟，祭祀能找到他，但他現(xiàn)在應該還處在半休眠的狀態(tài)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眼皮一跳：“心臟？”

    魯萊：“對，狼人的力量來源于心臟，圖安擁有原始心臟，那是他力量的源泉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：“……原始心臟是什么樣子啊？”

    魯萊：“鬼知道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不經(jīng)意摳了摳指尖。

    她又問：“那你這次回來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得把城里的狼人都找出來?！濒斎R說，“不能讓蚊子占先機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：“城里一共有多少狼人？”

    魯萊：“在部落登記的大概有三四個吧，沒登記的不清楚，這只是我們東部落的，西部落什么情況還不知道，我們已經(jīng)派人去通知他們了?！彼ｎD兩秒，又說，“當然，也有不屬于任何部落的孤狼存在。”

    喬以莎知道她指的是洪佑森，忙說：“阿森不可能的，他那么蠢，完全沒老大的牌面。”

    魯萊靜了一會，說：“現(xiàn)在誰也沒法確定什么?！彼掳汀！暗葧憬o他叫出來，我試試他。”

    喬以莎擺出一張問號臉。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魯萊：“有問題？”

    喬以莎：“今天嗎？已經(jīng)十二點了?！?/br>
    魯萊：“就近，早試早結(jié)束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抿唇三秒，問：“你要怎么試他？”

    魯萊瞇起化著nongnong眼妝的雙眸，眼球變成了純金的顏色，萌發(fā)蓬勃戰(zhàn)意?！鞍蠢韥碚f，擁有真祖心臟的狼人就是狼王。我們族沒有那么多條條框框，只有一條法則?！彼恍?，“最強的，才能稱王?！?/br>
    簡單粗暴易了解。

    喬以莎悟了。

    柴龍把東西收拾妥當，又抬頭問：“魯萊公主，喬小姐，要吃飯嗎？”

    烘托至頂點的種族氣氛剎那被破壞，魯萊咬牙回頭，斥道：“我告訴你多少次了！別這么叫我！”

    柴龍省略了稱呼：“吃飯嗎？我來做。”

    魯萊把杯子放桌上，大步走過去，在帶來的食材里挑了幾樣扔水池里，挨個吩咐做法，柴龍在旁一一記下。

    喬以莎站在客廳里發(fā)呆，直到飯好了，魯萊叫她兩聲才回過神。

    她走過去：“你們落腳的地方找好了嗎？”

    魯萊：“還沒，等會出去隨便找家旅館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：“要不你們住在我店里吧，我跟柳河說一聲，比較方便，也不容易被查?！?/br>
    魯萊：“行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借著安排住宿的由頭離開餐廳，進了洗手間，關門打電話。

    她沒有打給柳河，而是先聯(lián)系了洪佑森。

    電話響了兩聲，接通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喂？”

    最近因為喝藥的原因，洪佑森的聲音總是沙啞無力。

    喬以莎怕魯萊聽到，放到最輕的聲音。

    “你干嘛呢？”

    他說：“準備睡覺了。”

    喬以莎：“別睡了，等會我去找你?！?/br>
    他頓了頓，說：“好?！?/br>
    這聲“好”聽起來頗為放松，他似乎單純覺得她要去找他玩的，喬以莎心里一軟，小聲說：“不是我自己去，還有魯萊?！?/br>
    洪佑森：“她回來了？”

    喬以莎：“對。”

    屋外傳來柴龍的呼喚：“喬小姐，飯菜要涼了，先來吃飯吧！”

    喬以莎抓緊最后時間對洪佑森說：“等會我們過去，你記著……”她把聲音壓到最低?！澳阈呐K會發(fā)光的事，先不要告訴她?！?/br>
    他也沒問為什么，直接說：“好。”

    喬以莎掛了電話，回到餐廳，魯萊正在跟柴龍發(fā)火。她用戴滿鋼戒的手指著他，纖細的指頭像一桿槍?！澳隳懿荒茏鲁燥?？”柴龍站在一旁盛菜，健壯的體格圍著喬以莎熬藥時用的粉紅圍裙，視覺效果有些驚人。

    他說：“我?guī)湍銈兪⒑?，我不餓，等下再吃?！?/br>
    魯萊怒道：“你怎么可能不餓！你一晚上沒吃東西！”

    柴龍：“真的不餓?！?/br>
    魯萊：“你就是不愿意跟我一桌吃飯。我說了幾次了？你不是我的下屬，部落里只有兄弟姐妹，沒有仆人和奴隸！”

    柴龍好脾氣地笑了笑：“我知道，你們先吃，我等一下?！?/br>
    魯萊一腔怒火全灌水里了，連點油星都沒崩起來，氣得猛一拍桌子。

    啪嚓——！

    喬以莎的實木圓桌裂了。

    “臥槽？！”喬以莎撲過去，摸摸裂縫?！拔业淖雷?！”她難以置信地瞪向魯萊，魯萊沉著臉，有點僵硬地說：“怎么質(zhì)量這么差，到時候給你重新做一個?！?/br>
    這不是重點，喬以莎一字一句：“公主大人，等會見了阿森，請務必手下留情?！?/br>
    …

    飯后，柴龍留下打掃房間，喬以莎和魯萊一同前往洪佑森家。

    深夜陰寒，街道空寥，偶爾錯身而過的行人，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這兩個一身黑的女人，不是因為漂亮，而是氣質(zhì)詭譎，好奇作祟。

    洪佑森的小區(qū)很快要到了，喬以莎說：“阿森水平很一般，我看您發(fā)揮個五六成功力就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魯萊看她一眼：“你這么擔心他？”

    喬以莎：“沒，主要他馬上要高考了，萬一受傷了跟家里也不好交代。”

    魯萊聽到“高考”一詞，露出一個消化不良的表情?！安粫軅?，狼族沒那么嬌弱?！闭f完，想到了什么，冷嗤一聲：“不像人類的男人，婆婆mama?！?/br>
    她們站在小區(qū)門口，已經(jīng)后半夜一點多了，周圍空無一人，值班的門衛(wèi)也在小亭里睡著了。

    魯萊站在大門處往里看，說：“這里不行，找個空曠的地方，你叫他出來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再次撥打洪佑森的電話。

    這響了五六聲才接通，他好像比剛剛更迷糊了。

    “你睡著了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嗯?！?/br>
    又低又軟，聽得喬以莎想去給他順毛。

    “你爸呢，睡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早睡了，你們到了？”

    喬以莎嘆了口氣：“先出來吧?！?/br>
    五分鐘后，洪佑森從小區(qū)里走出來，他穿著一身白色的棉麻睡衣褲，身材高大，看起來不太清醒。他徑直走到喬以莎身邊，一手插兜，一手揉揉后頸。

    喬以莎做最后努力，對魯萊說：“要不還是算了吧，你看他，完全扶不上墻。”

    魯萊不知道洪佑森喝了藥，只是直觀感覺他的狀態(tài)不是很好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了？上次見你沒這么虛吧？”

    不等洪佑森開口，喬以莎先一步說：“學習，高三太累了，孩子都快學傻了?！?/br>
    洪佑森睡眼惺忪站在一邊，任由喬以莎編排。

    魯萊問他：“附近有沒有開闊一點的地方?！?/br>
    喬以莎：“還要試？”

    魯萊：“必須挨個過?！?/br>
    聽這語氣，只是例行公事的態(tài)度，好像她對洪佑森也沒抱什么期望。喬以莎給洪佑森使了個眼色，他說：“附近有個體育場，現(xiàn)在應該已經(jīng)關門了，可以翻進去。”

    魯萊：“帶路?！?/br>
    他看向喬以莎，后者點點頭。

    他也不多問，轉(zhuǎn)身往外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