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那荼蘼，就像高高山丘的窄樹，亮著一身白光，什么也不做，無論黑夜多深，她都屹立不倒。

    各有各的樣子，勢均力敵。

    但先開口的是荼蘼，她言：“今日的罪孽，有我一份。我自不會(huì)拋下這里的一切，揚(yáng)袖而去。燕齋花，我收留你的情景，你可還記得？”

    “記得，記得！我記得那天……那天下了大雨！雨水不要錢似的，就像……”燕齋花伸長了脖頸，突然一個(gè)陰森的笑沖著謝義山，“就像道觀里的那場雨?！?/br>
    “你！”

    謝義山憋著口氣，握棍的手死緊。

    燕齋花又轉(zhuǎn)頭，面對花越青：“不過自是比不了海棠鎮(zhèn)～我記得北棠娘子跳崖的時(shí)候，也下了雨。那個(gè)雨水濺在懸崖峭壁上，好夸張哩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花越青口含濁血，怒而不語。

    燕齋花見在場的仇敵，沒有一個(gè)搭理她，她很不甘心，便將視線放在了遠(yuǎn)處的斐陸兩人。

    笑看著老妖怪，燕齋花正欲說話，解君堵住了她的污言。

    “省省吧，此境并非你所幻，想要蠱惑也不看看誰站在這里。那一套騙騙疾苦之人的話術(shù)，趁早收了！”

    “疾苦之人？”

    燕齋花捂嘴偷笑，“錯(cuò)了錯(cuò)了～大人有所不知，賣小孩的多數(shù)是富貴人家，不缺銀兩?！?/br>
    “荼蘼，”解君略有不爽，“你既來了，便快收下這個(gè)妖孽，省得他……哼！”

    “收了我？”

    燕齋花一緊毒咒，幻境之中便傳來傀儡的哭嚎聲。

    聲音從一頭揚(yáng)到了另一頭，有說不盡的悲，說不盡的愁，在拖拽著眾人，做那棺材里的冤死鬼。

    斐守歲本就虛弱，被這一惱，雙目漆黑一片，什么都看不到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唉。

    守歲啟唇：“還不是被我的術(shù)法困著，怎么都逃不開?！?/br>
    “你的術(shù)法？斐守歲，你是哪根蔥？！”也不知怎的，燕齋花突然破口大罵，“你們一個(gè)兩個(gè)都不要臉皮！要不是解君在，你們以為自己能活到幾時(shí)？你們一個(gè)個(gè)！一個(gè)個(gè)圍在我身邊，打了左邊的，右邊的就沖上來。謝義山受傷了，這白狐貍就撕咬我的衣裳！我一個(gè)女子容易嗎？非得受到這般的待遇，我有做錯(cuò)什么嗎？天地良心，生下來就是妖孽的還不能作惡了！這世上要全是善人，又有誰來襯托你們的好？”

    燕齋花抓住毒咒里北安春的頭，她將頭遞了出去，“你們看看，她可恨嗎？她可憐嗎？說到底不過是深宅婦人，卻有這般大的本事，把買賣從江南擴(kuò)到了這兒?！?/br>
    “北安春啊北安春，我在夸你呢，你聽到?jīng)]？你是這世上最有膽量之人，先前我尋了這么多婦人她們都不愿意。池家的老太婆老太公不愿意，唐家的烏鴉趕我出來也不點(diǎn)頭，北家的胭脂婆娘對我避之不及，就你這個(gè)生在北家根卻在薛家的人，做了我的眼線。多好啊，如果你不是凡人，如果你有那么一點(diǎn)修習(xí)之資，我都想收你為徒了～”

    “……池家？”

    梧桐鎮(zhèn)，池釵花。

    陸觀道在墨水之中睜開眼，面前的池釵花已然說不出話來。

    聽那燕齋花瘋癲。

    “可是她們都說我錯(cuò)了……”燕齋花罵著罵著，流起了眼淚，“仙兒，我沒錯(cuò)，對嗎？”

    話說得好聽，毒咒卻在反撲著花越青。

    花越青逐漸開裂的身軀，已有碎片掉在地上成了粉末。

    白狐貍咬著牙，他絲毫沒有聽燕齋花之言，罵道：“他娘的蹩腳傳教士！你們居然還聽得下去？謝義山！”

    猛然回頭。

    “還不快快給你爺爺拔刀，殺了這瘋婆娘！”

    第169章 仙兒

    “爺爺？”解君笑瞇瞇。

    花越青立馬縮了脖頸：“大人有大量，擾過將死之狐吧！”

    “你說得對，”

    解君扭著靈魂的肩膀，“我就是在等著燕齋花吐出這三兩事，不然她死了，這事就跟著她去了地里，再無翻身的可能。”

    看一眼荼蘼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好像也不知道？”

    荼蘼的手攥皺了白衣：“不知……”

    “嚯，燕齋花藏得很深啊，這些年的所作所為，竟沒告訴你?！?/br>
    “她什么都沒和我說！”荼蘼憤起，不自知地加大了聲音，“兩百年前我大病一場，之后百衣園的事情就全權(quán)交給了她，我！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咦？怪道，那是今兒是何事讓尚在養(yǎng)病的你，大開幻術(shù)？”解君明知故問。

    “是……是柳覺?！?/br>
    “柳覺？”燕齋花頓了頓脖子，“他罪有應(yīng)得，死得不冤?！?/br>
    “沒有你的蠱惑，柳家何至于此！”荼蘼。

    “我的蠱惑？我有說什么嗎？仙兒，你切莫聽了他人的讒言……”

    倏地，燕齋花表情一收，面目從調(diào)侃變成不可思議，“難不成……難不成你又信了他的話？被騙一次還不夠嗎？仙兒，我的仙兒，是誰讓你在巨石下苦苦等了百年，是誰不守承諾，背著劍就下山了？仙兒，你別忘了，你不要忘了啊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斐守歲看向解君。

    解君投以一個(gè)早知如此的表情，傳音道：“槐樹妖，你猜猜今日那曲《青絲恨》有何用意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見素他啊，”解君微微仰頭，耳邊充斥著燕齋花的咄咄逼人，“你說他擔(dān)得起‘仙人’二字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