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……

    斐守歲雖早猜到，但顧扁舟前腳剛走，月上君后腳便趕到，實在是有些始料未及。

    太快了。

    仿佛，一場急匆匆的暴雨。

    斐守歲只得裝成并不知情，擺出一副怎會如此的面容：“見素仙君方才與小人見過面，不知大人是有何事囑托？”

    “確實是囑托，是與他渡劫一事有關(guān)，”

    月上君放下符紙，正要給自己倒茶，手指觸到冰冷的茶壺，他微微皺眉，便沒有動手，開口道，“徑緣，他的情劫提前了，你該知道此事。”

    “是，見素仙君與我提過。”

    “那見素他……如何說？”

    他……

    斐守歲想起顧扁舟那一副少女懷春的表情，有些哭笑不得。但渡劫并非兒戲，若失敗，輕則修為全毀貶成凡人，重則蜉蝣一只，朝不保夕。

    老妖怪知道其中的利弊，有的仙人就算能渡劫成功，也不一定會留在天庭。

    天庭只需能干之才，不養(yǎng)混吃等死之輩。

    只見斐守歲嚴肅了眉目，回道：“他應(yīng)該意識到了，許是早有預(yù)備?！?/br>
    “要是有預(yù)備就好了，也不至于在我面前裝樣子！”

    月上君生了氣，“那天他光明正大地拉著我去藥王府抓藥，他以為我沒看出他的心思，那般焦急面泛紅光，我也真想當他病了。”

    “既如此，大人有何打算？”

    月老，掌管所有情緣，自是包括了仙人情劫。

    斐守歲想側(cè)側(cè)打探月上君用意，卻看到月上君露出別樣的神態(tài)。那番神態(tài)，是將顧扁舟的心思攬盡了，也順便看透了斐守歲。

    “你為了他好，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小妖……”

    “所以我才來找你，望你日后去人間多關(guān)照他?！?/br>
    人間？

    斐守歲倏地抬起眼，他未曾想過自己還有機會回到人間。

    可月上君言：“但以天庭的身份下凡，總會忘記在天庭待過的一段記憶，我不甘心。”

    忘記……

    忘記什么？

    斐守歲的魂魄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月上君垂著眼簾：“就算讓見素帶著任務(wù)去凡間，掌管命簿的仙娥也會動手腳。為防意外，必須忘記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這是規(guī)矩?！?/br>
    “是規(guī)矩，太不通人情?！?/br>
    斐守歲聽罷，笑言：“大人，這兒不是人間?！?/br>
    “世人皆愛因果緣分，可若這緣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孽債呢？”

    看到月上君眼中的不舍，這是真心實意的關(guān)懷了，斐守歲也知道，整個天庭最通人意的就是面前的月下紅娘。

    于是斐守歲也說出心底之言，他道：“大人，見素背劍下山的那一刻起，他就辜負了花妖。既如此，早晚的繩結(jié)，該由他與花妖來選擇斷與不斷?！?/br>
    “唉，早知道你是這番話語，我就不該把見素的身世告訴你，”月上君愁了眼眉，“但見素與花妖的情況，并非如此簡單，要是能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可以，大人不得動手篡改，”

    斐守歲便把適才顧扁舟的一舉一動告訴了月上君，“大人若是改了，讓本就預(yù)備好的事情全盤打散，只會讓見素仙君猝不及防，到那時候就真的不會有任何回旋余地。”

    “余地？你是說，還有……？”

    槐樹妖閃過一瞬的猶豫。

    月上君卻抓住了那一瞬息：“你有法子，快于我說說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是法子，小妖僅是在想，大人考量了見素，那可有想過花妖的下場？”

    “花妖……自是有的，”月上君嘆息一氣，“昨夜去看了花妖命簿，她……”

    對上斐守歲灰白的眼睛，月上君略有難色。

    但，還是說了。

    “她被一把火燒死在了深冬?！?/br>
    “是什么火，大人可有細看？若是普通凡間火，尚可理解?！?/br>
    “那火極為特殊，是赤龍一族的術(shù)法?！?/br>
    “赤龍……”

    赤龍解君。

    斐守歲心中串聯(lián)起梅花鎮(zhèn)所遇的一切，原來早就命中注定，所謂局面，解十青也干預(yù)不了。

    看著月上君將那符紙打開，里頭是一個模糊的人影。

    “這是？”

    “司命雖說是赤火，但顯現(xiàn)出來的并非竹元面貌。這世上赤龍一族僅余兩人，解家姐弟，解君與解滿。他們是我后輩，我也曾旁敲側(cè)擊，問不出什么?！?/br>
    “所以這紙上的，便是另一位赤龍后人？難不成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可能，當年的血海，我是親自去過的，沒有其他生還?！?/br>
    斐守歲聽此，捕捉到異常，他已然知道了人影為何誰。

    自是半妖道士謝義山。

    聽身軀笑道：“大人既然‘包庇’過赤龍一族，護住了那二位，想必他們皆是良善?！?/br>
    “你……這與他們的品行無關(guān)，是這突然的變數(shù)，讓我有些捉摸不透?！?/br>
    是。

    當慣了神，一旦所謂偏差出現(xiàn)，就會焦頭爛額，無從下手。

    可除卻仙神，其余部族的未來皆在動蕩之中。

    斐守歲的眼神冷了下來。

    月上君道：“花妖的結(jié)局無法避免，要是有法子能逃過司命的眼睛，做些補救也是好的?！?/br>
    “補救？”

    “是，徑緣你知‘乙木生門’一說嗎？”

    乙木。

    生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