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多數(shù)文字工作者其實并不擅長應(yīng)對這種需要拋頭露面的工作和場合，他們更善于用筆去表達(dá)而不是嘴。

    沈澈之前也是這樣，但是從第一次進(jìn)組當(dāng)編劇開始，他就逼迫自己適應(yīng)了。

    沈澈的語速會刻意放慢一些，避免出現(xiàn)口誤或者嘴比腦子快的情況，讓人聽起來有種不疾不徐娓娓道來的感覺。

    采訪一共錄了一個多小時，最后剪進(jìn)正片的估計也就二十幾分鐘。

    沈澈精神高度集中后覺得有些累，他拿出手機(jī)看了看，沒有新消息。

    還沒睡醒？幾點(diǎn)了啊。

    陳武說請大家一起吃飯時沈澈有些心不在焉，沒來得及拒絕就被陳武推著一起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路上他坐陳武的車去飯店，陳武打聽他的新劇本寫得怎么樣了。

    沈澈開玩笑道：“我可不敢再和你合作了，你是拼命三郎，合作一次我得休息一年?！?/br>
    陳武笑得很爽朗：“那剛好，我有個朋友也是導(dǎo)演，問我有沒有有靈氣的編劇推薦給他，他要拍的是個懸疑短劇，也就二十集吧，有原創(chuàng)劇本但是需要大改，我一下就想到你了，怎么樣，要不要換個人合作看看？”

    沈澈沒有當(dāng)場應(yīng)下來，只是和陳武交換了那個導(dǎo)演的聯(lián)系方式。

    飯桌上陳武和錢兆文是最健談的，其他人吃菜的吃菜，閑聊的閑聊。

    這種私下的小飯局要隨意得多，大家都是合作過的熟人，除了一開始一起干一杯，沒人互相敬酒客套，都是隨意地聊聊近況，或者互換一下消息情報。

    只有鄭明然看起來興致不高，錢兆文沒注意到的時候他就自顧自喝酒，但他喝了酒臉沒有紅，反而更蒼白一些。

    后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換到了沈澈身邊的座位，兩只手交疊搭在桌上，然后側(cè)著臉枕上去，輕聲問沈澈：“沈老師，談戀愛是什么感覺?。俊?/br>
    沈澈意外地看向他，鄭明然的目光卻并不在他身上，而是有些飄忽地看向錢兆文的方向。

    沈澈猜他大概是想問和錢兆文談戀愛是什么感覺。

    那一瞬間沈澈的氣好像消了一些，覺得鄭明然也挺可憐的，只是他沒辦法回答鄭明然的問題，因為實在是沒什么感覺。

    他和錢兆文好像敷衍又草率地談了段公式戀愛。

    錢兆文按照標(biāo)準(zhǔn)的追人套路追他，實際上沒花一點(diǎn)兒多余的心思。

    而沈澈則更敷衍一些，他甚至連被追的過程都心不在焉，同意的理由也跟心動毫不相干。

    所以沈澈只能說：“沒什么感覺?！?/br>
    鄭明然愣了一會兒，有些生氣地皺起眉：“怎么會沒什么感覺？”

    沈澈這一次笑得真心實意了些：“有感覺就不會那么快分手了?！?/br>
    他和錢兆文談戀愛的那些日子，回憶起來還沒有和遲醒拌嘴有意思。

    遲醒和錢兆文就很不一樣。

    他是突然闖入沈澈的世界的，讓人莫名其妙又毫無準(zhǔn)備，偏偏沈澈卻用最短的時間適應(yīng)了他的存在。

    但沈澈并沒有因此認(rèn)為自己和遲醒就有多么合適。

    他覺得是遲醒這人太過神經(jīng)和奇葩，做事出其不意沒有邏輯，導(dǎo)致他的思維總是被措不及防地打斷，然后跑偏。

    雖然沈澈總罵遲醒是神經(jīng)病，但有時候他好像又真的需要一些神經(jīng)病精神來打亂他平靜又無聊的生活。

    即使在別人眼中沈澈的生活近乎完美，單身一人，沒有家庭沒有孩子，收入頗高，無不良嗜好，且性格好情緒穩(wěn)定。

    但沈澈早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，甚至厭倦了永遠(yuǎn)要在別人面前偽裝的“情緒穩(wěn)定”。

    沈澈不想再和鄭明然談?wù)撨@個話題，他起身去了洗手間，結(jié)果發(fā)現(xiàn)遲醒兩分鐘前發(fā)來了一條消息：［工作還沒結(jié)束？］

    沈澈輕哼一聲，站在洗手池前回復(fù)：［在聚餐，估計還有半小時吧］

    遲醒：［行，地址發(fā)我，剛好我正要回去］

    呦，原來一直醒著啊。

    沈澈也沒和他客氣，直接發(fā)了個定位過去，一抬頭卻在鏡子里對上了鄭明然的目光。

    沈澈被他嚇了一跳，眉毛微微蹙了蹙。

    鄭明然輕笑出聲，從兜里摸出一根煙，熟練地打火吸了一口：“不是故意要嚇到沈老師的，是沈老師發(fā)消息太專注了。”

    沈澈收起手機(jī)，回身看著他。

    鄭明然表情淡淡的，有點(diǎn)兒冷漠，好像剛才趴在桌子上問沈澈談戀愛是什么感覺的人不是他一樣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找遲醒做的事了？”鄭明然開口時語氣輕松，沒有被發(fā)現(xiàn)的慌張。

    沈澈沉默著沒有出聲，因為他直到現(xiàn)在還不完全確定鄭明然的委托到底是什么。

    鄭明然隨意地靠在墻邊，指尖的煙飄向沈澈，沈澈不想吸二手煙，輕輕推開他的手：“演員還是少抽煙?！?/br>
    鄭明然笑得有些不屑：“你和遲醒現(xiàn)在是什么關(guān)系？這么快就搞在一起了？”

    沈澈沒有惱意，反而笑容真誠地說：“所以我才說多謝?！?/br>
    鄭明然盯著他看了片刻：“沒想到沈老師能大度到這種程度。”

    沈澈像是有些無奈地輕輕嘆息一聲：“錢兆文不是也沒計較嗎？還是他根本不知道你找人查他？”

    鄭明然眼中的笑意冷下去，整個人變得沒有什么溫度。

    沈澈知道自己猜對了，鄭明然的委托果然是調(diào)查錢兆文的私生活，而他只不過是個剛好被波及到的倒霉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