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不可能……我懷著身子時(shí)最愛吃酸的，都把酸果子當(dāng)飯吃的！”代榮慌了神，忙掀開嬰兒身上的小被子，喃喃道，“我不信，怎么會是個(gè)女孩子……”

    穩(wěn)婆這才發(fā)覺不對勁，剛想開口阻止，可代榮早就瞧見了嬰兒的身子，確確實(shí)實(shí)是個(gè)女娃，當(dāng)真是抵賴不得的。

    代榮腦子里緊繃著的一根弦突然斷了，理智一瞬間消散，不知從哪來的力氣，抱起床上的女娃，用力砸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滾開！我生的分明是個(gè)兒子！”

    事發(fā)突然，在場眾人誰都沒反應(yīng)過來。

    嘭的一聲，女嬰是早產(chǎn)兒，身子本就弱，如今又腦袋著地，當(dāng)場便沒了氣。

    邊月驚聲尖叫，被謝永安扯進(jìn)了懷里，迅速帶她離開。

    梁晚余還沒看清，眼睛便被一雙大手捂住。

    才要掙扎，便聽頭頂傳來了男子壓抑著怒火的聲音。

    “晚余，別看?！?/br>
    衛(wèi)氏猛地站起身，指著床上的人喊道，“代榮，你簡直瘋了！”

    謝錦華臉色鐵青，喃喃道，“虎毒，尚且還不食子，代氏，你連畜生都不如。”

    穩(wěn)婆被嚇壞了，踉踉蹌蹌跑了出去，不敢在屋里頭多呆。

    代榮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不住的自言自語，“我兒子呢…我兒子呢……”

    謝錦言再也忍不住，心里的防線徹底崩塌，大跨步上前，用力一巴掌扇在代榮臉上，揚(yáng)聲吼道，“毒婦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！”

    代榮剛生完孩子，身體無力，謝錦言這一耳光險(xiǎn)些去了她半條命。

    代榮趴在床上，嘴角沾染血跡，緩緩抬起頭，望向他的眸子呆滯無神，只一味重復(fù)道，“兒子……我的兒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！”謝錦言后退兩步，一臉驚恐，“你瘋了，你徹底瘋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來人，收拾了小小姐的遺體，下去報(bào)官?！?/br>
    兄長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傳入耳中，謝錦言如夢初醒，轉(zhuǎn)過身去，跌跌撞撞跑到他跟前，忙開口道，“不能報(bào)官…大哥，不能報(bào)官……”

    “混賬！”謝錦華雙眼充血，指著他罵道，“你的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，如此情形，還不報(bào)官，眼睜睜看著她瘋下去嗎！”

    “你敢不敢回頭看看你女兒！”

    “她連眼睛都沒睜開呢，就活活被摔死了！”

    謝錦言渾身控制不住的發(fā)抖，莫說回頭看一眼女兒，他就連想都不敢想。

    可無論如何都不能報(bào)官……

    “大哥，我是你親弟弟啊，我先前還救過你們一家，你要親手毀了我嗎？”謝錦言跪在地上，痛不欲生，“我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，若是報(bào)了官，傳出去，名譽(yù)何在？我就毀了呀大哥！”

    謝錦華抓住他的衣領(lǐng)，迫使他仰起頭看著自己，而后，一巴掌抽過去。

    “名、譽(yù)？”謝錦華冷笑一聲，面露譏諷，“你連做人都不會了，還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來人，報(bào)官！”

    “大哥……”

    謝錦言還想說什么，卻被兄長一記眼刀給卡住了話頭。

    -

    鬧劇散去，代氏被抓，謝二也被毫不留情的趕出了國公府。

    梁晚余心情久久不能平靜，本想去清園找嫂嫂說兩句體己話，卻不成想在角門門口瞧見了個(gè)婢子抱著一小團(tuán)東西往外走。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

    梁晚余認(rèn)出了她懷中是那個(gè)小家伙蓋過的錦被，開口叫住她，緩步上前，“這里頭可是小小姐？”

    那婢子臉色發(fā)白，見了她，慌忙行禮，而后開口應(yīng)下，“是?！?/br>
    梁晚余抬手，作勢要掀開被子。

    “二少夫人……”玉竹攔下她，神情擔(dān)憂。

    梁晚余抿唇輕笑，低聲道，“無事，只是看看她。”

    掀開被子，入目是嬰兒白皙的小臉，臉上的血跡被人擦了個(gè)干凈，額頭上的傷被遮住，瞧上去就像睡著了一般。

    才出生的小嬰兒皺皺巴巴的，瞧不出好不好看，梁晚余用指尖點(diǎn)了點(diǎn)她冰涼的小鼻子，輕聲道，“苦了你。”

    “下次投個(gè)好胎，若無好去處，可以來找我，我與我夫君都喜歡女娃娃?！?/br>
    話落，梁晚余重新替她蓋好小被子，低聲道，“將她好生安置了，玉竹，給這姑娘三十兩?！?/br>
    婢子受寵若驚，連連擺手，“二少夫人，使不得……”

    梁晚余面上掛著淺笑，柔聲道，“這是我另賞你的，安心收著就是?！?/br>
    聞言，婢子只好收下，抱著嬰兒出了府邸。

    -

    清園

    邊月呆坐在一旁，一想到女嬰，眼淚就止不住的滑落。

    謝梔在一旁陪著她，一言不發(fā)。

    謝永安輕聲細(xì)語的哄著，生怕她傷懷。

    “公子，外頭有人遞了請?zhí)??！碧O靈小心翼翼的走到屋中，低聲道，“是四皇子府邸的人送來的?！?/br>
    第186章 誠心拉攏

    -

    “公子，腳下有積雪，您當(dāng)心些?！?/br>
    謝永安俯身下了馬車，氣質(zhì)卓然，謙遜溫和，白凈漂亮的臉半埋在氅袍的毛領(lǐng)里，在原地站定，微微抬起下頜看向上頭的匾額。

    ——四皇子府

    “頌德，進(jìn)了皇子府，不可多言語，一切看我神色?！?/br>
    “是，公子再三叮囑，小的銘記在心?！?/br>
    入府遞帖，守門的侍衛(wèi)見是鎮(zhèn)國公府的帖子，瞬間換了一副神色，不似方才的高高在上，反倒是變得恭恭敬敬，“謝公子，四殿下早就吩咐過了，若是您來，不用拜帖，直接入府就是?！?/br>
    謝永安怔了一瞬，旋即輕輕勾起唇角，只留了句，“禮節(jié)不可廢?！?/br>
    侍衛(wèi)連連點(diǎn)頭，生怕自己怠慢了貴客，“是，謝公子您請?！?/br>
    謝永安緩步走進(jìn)府中，初來皇子府，他并未四處探望，反倒是只注意自己腳下。

    “公子，沒想到咱們竟有這么大的譜！”頌德一臉興奮，壓低聲音道，“居然能得皇子如此關(guān)照?！?/br>
    謝永安側(cè)過臉去睨著他，淡淡道，“才教你的規(guī)矩，只一瞬，就忘了個(gè)徹底？”

    頌德忙收斂面上的笑意，悻悻盯著自己主子，低聲道，“小的知錯?！?/br>
    謝永安收回視線，神色平靜，溫聲道，“眼皮子淺，你以為得上位者厚待是什么好事不成？”

    自己連科舉都沒有順利參加，又無官職傍身，如今的他，不過是占了鎮(zhèn)國公府長子的名頭，憑何能得到這份殊榮？

    謝永安心中清楚，今日一行，鴻門宴無誤。

    頌德緊緊抿著嘴，不敢再多說半句話。

    謝永安瞧著走在前頭帶路的侍衛(wèi)，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。

    前院正堂，氈簾一開。

    容笙端坐在上首，笑瞇瞇的望著門口，瞧見那處站著的清俊男子，眼中的笑意更盛，起身相迎，“謝公子，初次見面?！?/br>
    謝永安走上前，規(guī)規(guī)矩矩的行禮，“謝某叩見四殿下，殿下安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必多禮?！比蒹咸摲鲋?，笑容真摯，“怪我不慎留意，竟不知盛京城里還有謝公子這般俊俏兒郎?！?/br>
    “殿下謬贊?！敝x永安半垂著頭，神情依舊平淡，對誰都是一副笑臉，連嘴角的弧度都大差不差，“謝某身子羸弱，一直久居深院，閉門不出，連府里別院伺候的下人都快忘了還有我這號人物。”

    容笙覺得有趣，笑得愈發(fā)開懷，“我與謝公子一見如故，總覺得有說不完的話，快些落座，邊喝茶邊聊，不必拘束?！?/br>
    “是?！敝x永安抬手解開氅袍的帶子，交給身后的頌德，旋即走到椅前坐下，“此番來見殿下，受寵若驚，不知殿下喜歡什么，便私自買了些筆墨紙硯，還望您不要嫌棄?！?/br>
    說罷，頌德將手里頭拎著的東西交到小廝手上。

    容笙笑著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低聲道，“謝公子有心了，本就是我遞帖邀你上門做客的，何須還用得著帶禮登門？”

    “家教如此，殿下莫要介意。”謝永安面上含笑，一雙眸子卻沒有絲毫溫度，說著客套話與他周旋。

    容笙端起茶盞輕抿一口，狀似無意道，“我前不久聽說……謝二公子上了戰(zhàn)場，還立了不小的功？”

    提起弟弟，謝永安笑里多了幾分真心，卻還是忍下了夸贊的沖動，“庭玉不過是在新兵之中較為出彩，與那些經(jīng)驗(yàn)老道的將士相比，差的不是一星半點(diǎn)?！?/br>
    “話可不是這么說?！比蒹洗蛄恐ばou不笑道，“人的成長都是循序漸進(jìn)的，哪有一口吃成個(gè)胖子的？況且謝二公子還有定遠(yuǎn)侯這個(gè)岳丈幫襯，日后前途不可估量！”

    謝永安抿起薄唇，但笑不語。

    容笙笑瞇瞇開口，眼中閃過一抹勢在必得，“秋狩潦草結(jié)束，鎮(zhèn)國公回到府邸，可有與謝公子提過內(nèi)情？”

    謝永安抬眸，沉吟片刻，低聲道，“并未，父親母親才回家中，恰逢嬸母生子，府里亂作一團(tuán)，不曾尋到機(jī)會說些旁的?！?/br>
    容笙微微頷首，嘴角的笑容淡了幾分，避退下人，才緩緩說道，“既然鎮(zhèn)國公沒開這口，我便來告知你?！?/br>
    “謝公子啊，頂上這天，要變了。”

    謝永安愣住，笑容就這么僵在臉上，遲遲不能回神。

    “父皇氣絕駕崩，太子遇刺身亡，我知道自己的話太過駭人，謝公子一時(shí)反應(yīng)不過來也在情理之中?！比蒹祥L嘆一聲，故作傷懷，“上頭已經(jīng)擬好了詔書，想必入夜前就能到你們府上?！?/br>
    謝永安臉色有些發(fā)白，低聲道，“殿下……”

    “丞相監(jiān)國，奏折都送到長春宮去，宮里頭的規(guī)矩，你也應(yīng)當(dāng)有所耳聞，皇后掌了大權(quán)，那她背后的蘇家可就是一手遮天了?！比蒹暇o盯著他，沉聲道，“謝公子，我瞧你也是個(gè)聰明人，實(shí)不相瞞，皇位空缺，沒有人會不心動，我也亦然?！?/br>
    “今日能與你說上這么多，我是看準(zhǔn)了你們兄弟二人，存了心想與國公府共謀天下。”容笙端起茶盞，挑眉示意，“蘇家強(qiáng)勢不假，可周家照之也不差，只要你應(yīng)下，周家勢必全力相助，朝中老臣也有我的人，我們齊心，得到玉璽猶如囊中取物?！?/br>
    容笙句句所言，說得十分篤定，似乎是對此事極有信心。

    “若你答應(yīng)，飲了杯中茶，你我便是盟友，七日之后再展科舉，我自有法子讓你官高一等，以證誠意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