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還有啊。那半截東西被取出來一看，竟然有點像原來是女孩子的發(fā)飾……你說奇怪不奇怪？或者，你有什么頭緒嗎，紗繪子？”

    紅葉女士這一段抽絲剝繭的話到了這里，才算告一段落。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，隨即就著以袖口半掩臉孔的姿態(tài)，意味深長地看著我。

    ……我還能說什么呢？

    我只能也學著她的樣子喝茶不語——那是不可能的，識趣的人就不該在專門負責情報事務的紅葉女士面前裝傻不言。

    何況紅葉女士一系列動作下來，除了要告訴我她覺得我和太宰不對勁之外，還是給足了面子，沒有先行向森先生或是克里斯汀女士反映。

    ……雖然承了她的情，但我不太明白她折騰這樣的排場是為了什么。她完全可以直接呈報上去的，無需有什么顧慮。

    短短一刻我腦海中竟然轉(zhuǎn)過了這么多念頭。不能不招，但是真的要這樣說出來，又讓我覺得分外艱難。

    我張了張嘴正想強裝自然地糊弄一番，卻被紅葉女士制止。

    “剛才說的那件事，只是一個讓我真的想找你談一談的由頭?！?/br>
    糟了。

    她這么一說，我更加不安。

    “太宰君確實有副好皮相，他愿意的話，也很能迷惑人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想插話解釋都不知道從何說起，根本解釋不通。

    因為紅葉女士說這話時，眼神里明顯還透露著“小姑娘上當受騙很正常不過還是要及時醒悟才行”的意思，看得我一陣心虛。

    其實我和他兩個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，玩玩而已——這樣說的話，紅葉女士會信嗎？

    大概不會。能讓紅葉女士特意約我出來先行警示，太宰的名聲算是在港口mafia內(nèi)部也真是壞得夠可以，以至于我今天才深刻地意識到。

    但是……

    我在紅葉女士意味深厚的注視下僵硬了好一會，才干巴巴地擠出了聲音。

    “謝謝您的擔心與好意……我有分寸?！?/br>
    “啊啦，那就最好了，”她再度掩面笑出了聲，“少女純潔美麗的感情很珍貴的……可太不應該所托非人了?！?/br>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和紅葉女士告別之后，我看天氣和陽光正好，就打算步行回去，同時可以理清我被紅葉女士這一出沖擊得亂糟糟的思緒。

    什么純潔美麗的感情……壓根不存在的東西。

    以及真沒想到，像紅葉女士這個位置的局外人，竟然是這樣看待我和太宰的角色——我看起來就那么蠢情嗎？

    令我心情復雜的，還有紅葉女士說的另一些話。

    之前就曾聽克里斯汀女士說過紅葉女士的往事。

    她曾經(jīng)要與情人出逃mafia，卻被克里斯汀女士那個殘暴的前任首領父親將她的情人處決。本來兩位女士的關系應該頗為微妙，但是克里斯汀女士與她的父親毫無感情可言，也就不影響她們發(fā)展出幾分友情。

    “在黑暗中久處卻并未零落成泥的紅葉……就算不知道那些事，也知道她是由苦難傷痛中淬煉出來的?！?/br>
    克里斯汀女士曾這樣感嘆。

    我能承上紅葉女士這一分好意提醒，也不知有多少往事加成。

    只是……就像紅葉女士暗示的那樣，我和他并非那些純情真摯的關系。有許多個令人沉溺的瞬間看起來再像，也不是。

    所以會被突然地掀翻和傷害，好像也是我應得的。

    第28章 拒斥的真相

    說回他吧。

    那個在芥川面前會恢復嚴苛冷酷的太宰，就是我在與紅葉女士的談話前，對他的最后印象。

    我沒想到的是，下一次見到的太宰，居然能比那個樣子看起來更加死氣沉沉。

    他在一個雨夜突兀地來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是淋雨還是投水了，還是都……？”

    我拉開臥室的陽臺門，迷惑地看向那個翻過陽臺卻一直站在那里一言不發(fā)的漆黑人影。也就是今天我沒有照常拉緊窗簾，才能這么快地發(fā)現(xiàn)他站在那里。

    還站在室內(nèi)與陽臺交界處的我都能感到有細密的雨絲不停往臉上身上撲來，那個渾身都在滴水的家伙……沒感覺嗎？

    “……可以進來嗎？”

    聲音很輕，虛無的語氣卻把人心鉤住，沉沉地往下墜。

    “誒？你之前有哪一次問過……”

    感覺身上濕潤潤的我一邊說著，一邊下意識低頭察看，才發(fā)現(xiàn)單薄的棉紗睡裙居然已經(jīng)被雨水的水汽撲得有點半透明的樣子，不自在地收攏手臂掩住胸口，徑自走回室內(nèi)。

    “熱水、毛巾……姜茶呢？需要嗎？姜味你不討厭的吧——”

    沒有得到回答，但是被從后面抱住了。

    就像是有人突然往我背上蓋了一塊吸滿水的浴巾那樣，我差點往前撲倒，又被他圈得死緊。

    成不了救人出生天的那根浮木，但我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根浸透了水快要沉底的稻草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干嘛啊?！?/br>
    “發(fā)現(xiàn)了不想接受的真相……或者說，它一下子撞進了眼睛里，腦袋就反應過來了。”

    向真正的小孩子先說聲抱歉——可是這樣茫然發(fā)問的太宰，真的很像被帶去節(jié)日慶典在人潮中遺棄、還在惶然四顧的小孩子。

    “這樣的話……要全部挖出來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