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爾格忽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踏出了她為他留下的避難所。

    名為最后的仁慈。

    他緊緊咬住牙關(guān)，一步一步走進廢墟，繞過重重障礙，居然與迎面而來的黑蛋碰面。只是黑蛋與伊維都渾身狼藉，

    艾爾格連忙跑過去扶住他們:“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快上去，找到始祖大人?！焙诘罢Z速飛快，“我們遇到了襲擊，多維雅攔住我們，差點要了我們的命?！?/br>
    艾爾格怔住:“她在哪兒？”

    “樓梯?！?/br>
    艾爾格僵硬回頭，穿過無數(shù)廢墟與下墜的塵土，最先看到一灘黑紅的血。

    隨后是一道姿勢扭曲的身影，與那雙沉寂的眼對視片刻。

    想起曾經(jīng)的某一天，他正忙著照顧花圃，多維雅站在一邊望著他說，很羨慕你還是人類。

    他不解，做人類有什么好的，明明血族更強大，還能永生。

    多維雅說，人類很好。

    身邊的同伴在催促，他匆忙跟上，終究沒有再回頭。

    第45章 :生死

    維達爾此刻正在幻境之中。

    懸在空中是一朵純白的百合花，葉纏著葉，莖連著莖，正好綴在圓鏡中央，站在那面鏡子前能看到半張臉，與維達爾的眼。

    鏡面光滑無暇，邊框是內(nèi)斂奢華的銀色，紋路精心篆刻，背面刻著小小的翅膀。是圣殿的三大圣器之一，名為天使之鏡，在十幾年前流落在外，圣殿一直沒停止尋找，沒想到在莫里甘手里。

    自從發(fā)覺異動以后維達爾就猜到不對，想去書房找人，沒想到陰差陽錯被暗算，被圣器禁錮住。維達爾只在年幼時見過天使之鏡，如今這面圣器被污染，認(rèn)不出他的魔力，將他當(dāng)做敵人企圖凈化他。

    站在圣器面前的暗精靈一副惋惜的腔調(diào):“你應(yīng)該正視自己，作為一個立誓要解決掉所有魔物、守衛(wèi)和平的圣子，成天與血族混在一起，你自己就不覺得羞愧嗎？”

    維達爾不僅沒動搖，反而嘲諷道:“你聽到的故事是不是太老套了，覺得我是那種固執(zhí)死板、不懂變通的大英雄？還是說你覺得圣殿的人都是蠢貨，覺得我也蠢？”

    本來憑借暗精靈的實力傷不到他，可有了魔陣與圣器加持對付起來也十分棘手，他試圖暴力破除，可這也需要時間。

    時間，現(xiàn)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，外界情況不明，莫里甘大概率動手了，那江嶼白到底有沒有事？

    維達爾被拖到鏡子里時暫時沒有動作。

    再睜眼，面前是戰(zhàn)火紛飛，城墻之上血紅落日緩緩下墜，沉入地面。城墻被魔力轟炸，搖搖欲墜，城里一片死寂，坍塌的房屋激起塵埃，將血紅的世界罩上一片灰蒙蒙的顏色。

    維達爾站在街道上，看不到一個活人。

    那天的天色大概也是如此，求救信送出以后他馬不停蹄帶著人趕過去，可整座城市卻被黑暗生物淹沒，根本沒能撐到他們過來。

    守城理所當(dāng)然的失敗，維達爾心知不可能會成功。騎士隊已經(jīng)怨聲載天，議論著回頭該被主教的人如何打壓責(zé)罰，就是個苦差事，不過有意針對才讓維達爾來這一趟，連坐罰到他們頭上自然心里有怨氣，有的甚至私底下埋怨起維達爾。

    維達爾其實已經(jīng)記不起他們抱怨的內(nèi)容了，他所受的白眼、議論與排擠，還不如那天灰蒙孤寂的天色讓他印象深刻。

    直到維達爾帶著人掃街，看有沒有幸存者時，他忽然看到一個手指還在顫抖的少年，下半身被埋在斷裂的石墻里，歪著頭看他，眼睛圓而黑，像只小狗。維達爾心跳快了幾分，立刻將那石墻推開，只見那少年雙腿血rou模糊，慘狀難以直視。

    “這兒還有個人——”

    維達爾聲音消弭在觸碰到少年手的那一剎，脈搏冰冷，早已沒了生機。

    再看那雙眼，僵硬空洞，視線落在半空，好像在疑惑。

    他還這么小，怎么就死了呢。

    維達爾手覆在他的眼睛上，注視了片刻，周圍的場景漸漸消失。

    他站了起來，靜靜等著下一道幻境。天使之鏡共有五道幻境，只要全部走過圣器就對他無效了。

    死在莫里甘手下的亡魂構(gòu)成這座魔陣最龐大的力量，被污濁的圣器試圖用幻境擊潰他的意志，一旦中招，他將會被拖入永眠，悄無聲息地死去。

    維達爾不覺得自己會沉浸在過去之中喪失理智。

    直到他回頭，忽然發(fā)現(xiàn)周圍陳設(shè)變得熟悉起來，體內(nèi)多了一道他很久沒體會過的封印。

    維達爾上輩子其實見過始祖。

    那時的始祖沒能醒過來，他躺在長棺里，禮服與凝固的血裹在一起，胸膛破開一條大口子，心口空空蕩蕩，他安靜地躺著，表情安寧，好像只是睡著了，下一秒就會醒來。

    維達爾知道他不會醒，心都被挖出來了，怎么可能站得起來。

    不知為什么，在見到始祖的那一剎，維達爾有些難受，好像心口那道傷也落在了他身上，風(fēng)一吹冰冷又麻木，抽搐著痛不欲生。

    ……明明他們連面都沒見過，是兩個世界的存在。

    維達爾強迫自己移開視線，就見一邊的莫里甘拿著匕首似乎想切下幾塊rou來，特意讓他在一邊看著。

    維達爾眼眶通紅，猛地奪過匕首朝莫里甘撲過去，他魔力被封用不了魔力，僅憑著一腔蠻力一刀扎在莫里甘胸口，在同樣的地方捅開一道傷，血噴涌而出，濺到他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