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輕步捷，繞出林子沒多遠(yuǎn)，但見眼前一片黑煙熏天。

    第15章 你想和誰心靈相通

    “大人！”賀佳正在一只余煙裊裊的帳篷旁轉(zhuǎn)圈圈，見著人了登時(shí)一聲尖叫，三步并一步跳過來，一把抱住蒼厘胳臂，像是抱住失而復(fù)得的金珠子，“大人你上哪兒去了，剛才那么大火我到處都找不到你，還以為你遇到什么意外了嗚嗚嗚嗚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火滅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滅了滅了！哎呀我就知道！大人這么厲害一定福大命大不會(huì)輕易受傷！我就是擔(dān)心大人會(huì)不會(huì)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會(huì)。”蒼厘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?，“哪里著火？誰干的？”

    “哦哦，是最大那頂錦繡帳著火，又牽連了旁邊的帳篷。具體情況不清楚，好像是有使君因?yàn)閺?fù)評(píng)的事打鬧，一怒之下燒穿了帳頂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蒼厘一眼瞅見自己那灰?guī)づ褚讶换梢欢呀固?，知道為?shù)不多的行李沒救了，忽然有點(diǎn)心累。

    “好在救火的人多，盧師傅又及時(shí)控住場面，才沒釀成大禍?！辟R佳長吁一口氣，連珠炮似的不肯消停，“大人你看你一身灰，要不要去泡個(gè)澡……”

    “要，浴湯在何處？”蒼厘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腕子。

    賀佳精神一振，“大人同我來，離這兒不到二里地，可近了！”

    果不過多久，拂面的風(fēng)沾惹上了一股純冽的咸味，清曠而奇特。天已黑透了，蒼厘還是能見著幾個(gè)明晃晃的黃燈籠在遠(yuǎn)處招搖。

    “鹽湖浴館這幾日全天開放，憑使者印就能進(jìn)?！辟R佳捂著鼻頭掩了個(gè)噴嚏，咧嘴一笑，“里面好多種池子，一定有大人喜歡的！”

    蒼厘給人引著選了眼小湯泉。七拐八拐繞進(jìn)一間隔室，自拾掇了衣物，將鼻煙壺與使者印撿了，擺在木碗兒里帶著，沿雪白溫?zé)岬柠}階一步步下了水。

    明澈見底的鹽水溫吞沸來，燙煮過每寸肌骨，教人很是舒坦。

    蒼厘靠著池沿子，鼻端皆是淺薄白汽，眼已有些睜不開了。

    他想這地方不錯(cuò)，適合運(yùn)棋。這兩日總也無事，倒不如待在此處，將棋譜多行幾道，也好過在帳子里無故大汗淋漓。

    兀自沉思片刻，蒼厘輕聲道：“煙煙，齊逍這人有什么特異之處？”

    鼻煙壺好似給他吵醒，無意識(shí)“嗯”了一聲。而后陷入漫長的沉默，長到蒼厘以為它又睡著時(shí)，才聽一把聲音啞啞道：“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蒼厘一伸手，將小壺從碗里撈起來，攥在手心細(xì)細(xì)打量。

    看成色是個(gè)古物，雖未曾經(jīng)人把玩，但該是百年前所造的老件。內(nèi)里養(yǎng)出的精魂有種涉世未深的天真，卻好像什么人都認(rèn)識(shí)。

    蒼厘蹙眉，出言威脅的前一秒，先前它那句“你待我好過？”不知為何涌上心間。

    “行?！彼皶r(shí)收口，瞥見碗里另一樣事物，話鋒一轉(zhuǎn)，“那說說使者印吧。關(guān)于剛才談到的問題，有什么法子能在銷名后瞞過督察？”

    不過隨口一問，小壺居然清清嗓子，真的解釋起來：“不用瞞。正常退出大典的途徑，和使者印無關(guān)。”

    蒼厘一怔，無關(guān)？

    “此印是通行信物，每人一例，損毀或丟失一概不補(bǔ)。但若出入賽場時(shí)沒有印章拓錄姓名，便視為放棄比賽，或分?jǐn)?shù)無效?！?/br>
    “原來如此?！鄙n厘明白了，“就算損毀，只要能夠補(bǔ)成原物，也可以過關(guān)?！?/br>
    “毀了就是毀了，一般沒人能補(bǔ)好。齊逍那是個(gè)例外。”聲音冷道，“依我看，故意損毀他人印章者，就該直接退賽，永遠(yuǎn)失去進(jìn)入圣闕的權(quán)利?！?/br>
    “可神君允許?！鄙n厘淡然相應(yīng)，“他們知此情況卻不改規(guī)則，不知是一視同仁，還是有所偏愛?！?/br>
    鼻煙壺就不吭聲了。

    “你還知道什么？這次大典的賽制規(guī)則，或是值得注意的使者？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?！甭曇魶鰶龅?，“就算知道也不會(huì)告訴你?！?/br>
    “你最好不知道?！鄙n厘拎起壺頸晃了晃，“要我?guī)湍阆磦€(gè)澡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

    “你怕水?！?/br>
    “你才怕水！”

    “煙煙，你不愛干凈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不是壺嗎？一只壺而已，好端端的要什么干…喂?。　?/br>
    “不用客氣。”蒼厘已將鼻煙壺按在水中，由表及里地泡了個(gè)透。

    小壺萬萬沒想到他真的用水灌自己，氣到不想說話。

    “你真的是壺嗎？”蒼厘冷不丁道，“我見過的壺都很愛干凈，時(shí)不時(shí)就要洗個(gè)澡，身上沾一點(diǎn)灰塵都不舒服?！?/br>
    那端噎了一下，又是好一通咳嗽。

    “其實(shí)那天在井底下看見你，我就在想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沒有看到我?！北菬焿刂鈴?qiáng)調(diào)。

    蒼厘沒理它，“凡是能凝出精魂的靈器，必然有法子能與器主心靈相通。若是由心傳聲，我便不必對著空氣說話。”

    現(xiàn)在身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，若還總一個(gè)人窩在角落嘀嘀咕咕，就太可疑了。

    “別想了，做不到?！?/br>
    “可以試?！鄙n厘道，“我知道一些結(jié)契的法子，需要你配合?！?/br>
    “不試，我才不想和你心靈相通?！毙赝纯嗟?，“你能不能離我遠(yuǎn)點(diǎn)，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了?！?/br>
    蒼厘沒想到它這么抵觸，沉吟片刻，只道：“那你想同誰心靈相通？”

    “誰都不想?！甭曇粲l(fā)冰冷，“沒有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