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
“不是我。”蒼厘一抬手,滿杯酒液盡潑在他臉上,“鬧夠了么白雪鴻,再不醒就完了?!?/br> “你說誰?”白雪鴻眉角鳳凰花珠盈盈欲滴,狀若血淚。 “說你。你根本不是旋冰,別做夢了?!鄙n厘掙脫他鉗制,起身后退,順勢撈起一尊花瓶砸去。 “住口!”白雪鴻側(cè)身一閃,神情凌惡,“安世辰,你活膩了!” “棄鼓之始,便是決裂。旋冰那般心性,自不會再現(xiàn)人前。你大張旗鼓行事,到頭來連本命之器都找不到,卻是為何而來?” 白雪鴻一下被問住,神色變幻莫測,一時恍惚一時猙獰,半晌竟咬破嘴唇,含血嗔笑:“死到臨頭,還敢多嘴!” 他一揚手,直將蒼厘掃出窗口。鐵屑蓬飄間,又飛身追上,自懷中摸出一管笛子,嗚地吹響。 滿耳凄厲似要撕裂虛空。兩人朝著水面墜落,有那么一剎,周圍景物紛紛扭曲,間斷現(xiàn)出繚繞的紫煙與偉岸閣闕的一角。 蒼厘無暇顧及,只覺心臟落進(jìn)一鍋滾油,肺腔燒得近乎窒息。他畢竟還錮在夢域,白雪鴻想他死他幾乎立死無疑。 氣流轟哮中,他隱約感到身下大地顫動,狀極微弱,卻有陣陣余波震蕩回旋。又見白雪鴻眉目一凜,扭頭朝東邊看去,便知此事不是錯覺,八成是冬陽鼓起之故。 思緒未定,蒼厘率先砸進(jìn)深水之中。他尚未恢復(fù)目力,又給白雪鴻一手撈起,拎著朝城中飛去。好一會兒才落在明珠井畔。 “出來?!卑籽櫼延X察井中之人欲對冬陽鼓行不軌之事,當(dāng)即以蒼厘性命要挾,“再有一點動作,我宰了他?!?/br> 牧真自井口浮出,一陣風(fēng)怫然掠來,將手虛虛印上蒼厘前額,口中念著咒言,登時平地里狂風(fēng)大作,飛沙漫天。 白雪鴻視線受阻,戒備著抵緊蒼厘后腦。 【還不動手?】蒼厘看清牧真眼中怒意如火,反要他回去繼續(xù)幫齊逍破夢,不要耗在這里做無用功。 【尋常擊打不能起鼓。據(jù)星演所示,只有百勝之樂《平江沙》才能喚醒他?!磕琳骢久?,【可這曲子早失傳了。】 蒼厘風(fēng)府xue受制,本就引而不發(fā),這時乍聞此事,心中殺意橫生。 但想就地了結(jié)白雪鴻亦是死局——夢主雖死不醒,夢域便不會散。 蒼厘稍加思忖,篤定斷道:【去搜白雪鴻,譜子一定在他……】 一句話沒傳完,便覺舌根一麻,渾身力道給人卸去大半。 原是白雪鴻見井中遲遲沒有反應(yīng),忿上心頭,發(fā)力制住蒼厘,正抽笛子要將他頭顱捅個對穿,耳側(cè)倏然風(fēng)聲呼嘯。 齊逍從游坊的影子里躍起,抓著剛拆的石牌,對準(zhǔn)白雪鴻腦袋當(dāng)頭就要一匾。白雪鴻覺出苗頭,只消回頭看那么一眼,齊逍立刻當(dāng)空頓住又朝后彈開,深深打進(jìn)了墻里。那本要落在白雪鴻頭上的重匾更是全數(shù)拍在齊逍身上,與墻一起將他做了個夾饃碎rou。 一片揚塵中,蒼厘幾乎聽見齊逍全身骨骼碎裂的聲音。 怪異的是,齊逍脊柱都斷了,卻歪歪斜斜從石木的囚籠中掙脫出來。他龜裂的口中發(fā)出破碎的音節(jié),朝著白雪鴻指了指。霎時間他體內(nèi)冒出無數(shù)漆黑的蟲子,振動雙翅,風(fēng)潮般一涌而上,將白雪鴻整個包裹在內(nèi)。 這不太像活人能使出的招數(shù)。 蒼厘看見那蟲子心里已明了,只沒料到尋了半路的人,確是遠(yuǎn)在天邊近在眼前。 毒將軍,果真是你。 蒼厘攤在一旁不能動彈,心思卻清明。第一只蟲子揚起時,他已使了契約之力,將牧真五感封閉,強行催進(jìn)入靜狀態(tài)。 “《平江沙》,在他身上?!鄙n厘竭力道。 齊逍卻聽不到他的話,雙目失焦,面無余色,口中滔滔不止,似打定主意要置白雪鴻于死地。白雪鴻也發(fā)了狠,在蟲群中咬牙搏力,什么手段不要命地全往齊逍身上招呼。 二人就如那日在降龍村的破廟中一般纏斗。不同的是,齊逍這次沒用天鈞堡一招一式,使出的純粹都是傳說中獨屬毒將軍的邪門怪法。 蒼厘正嘖嘖稱奇,忽覺胸口一松,烹煮心臟的那鍋滾油凝結(jié)消融了。 他總算喘過一氣。見身上衣飾恢復(fù)如初,不由抬眼環(huán)顧四周。 身遭風(fēng)物層層交替,紛繁跌宕,一如箔畫蜷展于烈火。不待塔心露出真容,遠(yuǎn)遠(yuǎn)一個聲音響起,如艽野清風(fēng)曠朗吹過耳畔: “君至矣?!?/br> 第45章 怪你名字太熟悉 蒼厘隨聲望去,發(fā)覺自己正站在一處神道上。 此道漫若虹劍,旁有無數(shù)石碑林立,森然如鞘。道盡頭遙泊一彎靜謐的白玉湖,湖上塵光錯落,裔裔映透空冥。煙水渺茫間,隱見對岸一帶亭闕高聳如云,巍巍隔水而峙。 蒼厘見此間藹然疏閎,明顯是塔中樞機之處,又覺白雪鴻與那夢域一并褪去蹤影,不由好奇方才出聲的究竟是何人。 斜前頭齊逍倚著道邊一塊拱頂石碑,只呆坐著,不吭聲。 蒼厘過去,靠在他對面碑上,“是不是叫你呢?!?/br> 齊逍還是沒反應(yīng),目光渙散,像在睜著眼做夢。 雖則此處安謐,蒼厘也不能任他獨個待著。拍拍他的肩,一把給人掫起來,這才發(fā)覺他身體尚好,并沒有方才夢域中骨rou相連的架勢。 兩人一同朝湖光走去。待到近前時,湖底果然傳來方才問候的聲音,間伴著微微回聲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