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.3

    大戰(zhàn)在即，帕克維爾全城戒嚴(yán)，羅莎琳與亞瑟蘭德來不及摸清楚帕克維爾城的內(nèi)部構(gòu)造，也來不及同每一位守城的阿拉特騎士與將領(lǐng)招呼見過，便匆匆地趕到了北面城墻的城頭，去觀察凱美拉獸人的動向。

    帕克維爾城身處阿拉特王國的腹地，正是繆爾波恩平原最為平坦曠闊的沃土。

    如果是一個晴朗的天氣，這樣站在高高的城樓上，向北遠眺，羅莎琳將可以看到一片平坦開闊地勢：一望無垠的荒野上，野草在炎季里會微微地泛黃，它們會隨風(fēng)飄蕩，蕩出一片曠闊的好風(fēng)光——那原本應(yīng)當(dāng)讓人的胸腔之中，生發(fā)出一種豪爽的舒暢。

    可是，這無月曜日的深夜里，原本應(yīng)當(dāng)亮起零星點點燈火的村莊與農(nóng)田這時候是漆黑死寂的一片，只偶爾有野火暗暗地“劈啪”地燃燒。

    凱美拉人借著漆黑的夜色，靜悄悄地伏在帕克維爾北面的荒野上。天空與大地之間只剩下一片昏暗，黑的云低低地壓在城墻上，劍拔弩張。

    羅莎琳束起了長發(fā)，佩上了鉉甲與手臂上的□□，站在亞瑟蘭德身側(cè)。大戰(zhàn)一觸即發(fā)，她偏頭瞧了瞧帕克維爾城頭守城的將領(lǐng)：

    長劍，頭盔，鎖子甲，許多人眼中都有著猩紅的血絲。維薩科斯公爵滿面的胡茬，看上去也不是很好，但他依然肅然地站立在城墻的垛口旁邊。夜風(fēng)獵獵地吹起阿拉特王國的旌旗，旌旗的一角拂在公爵身邊一位年輕的女騎士身上。

    女騎士顯然屬于已經(jīng)淪陷的森博利騎士團，她還穿著佩著森博利肩章的甲胄。一頭臟亂的紅發(fā)被頭盔壓下，女騎士的左臉頰上還留著一道傷口；明明自己的精神也很緊繃，可是注意到羅莎琳的目光，大約以為她是害怕了，女騎士還是牽了牽嘴角，向著她露出一個寬慰的，“不要害怕”的微笑。

    生死關(guān)頭就在下一刻了，這年輕的騎士什么都沒有說，她身邊守城的騎士與軍士們也沒有再說話，只是彼此深深地對視，再決然地轉(zhuǎn)回頭去，一切都在不言中了。

    羅莎琳心中微酸，然而不等她生發(fā)更多的觸動，黑暗一片中，忽然響起了一聲長長的，肅殺的，低沉的號角聲響——

    凱美拉獸人的大軍跨越荒野，舉起兵刃，終于在突然爆發(fā)的喊殺聲中，殺向城墻，強攻帕克維爾北關(guān)。

    第28章

    28.1

    寂靜的黑夜被野獸沖殺的嚎叫聲撕破了。凱美拉大軍人頭涌動,浩浩蕩蕩，仿佛黑色的潮水一樣，向著帕克維爾城的北城墻傾瀉而來。

    “凱美拉獸人聲稱他們擁有十萬人的軍隊, 這里面有虛張聲勢的成份, ”羅莎琳向維薩科斯公爵冷靜地說, “伊里斯王與我從高地飛過, 根據(jù)他們的方陣粗略估算過, 這次前來攻打帕克維爾的, 大約有五六萬凱美拉獸人——我想, 他們?nèi)康谋Χ荚谶@里了?！?/br>
    維薩科斯公爵點點頭：“這是因為狼王想要通過夜里奇襲強攻，而不是合圍，所以將全部的凱美拉都放在了北面的城墻?！?/br>
    頓了頓, 已經(jīng)上了年紀(jì)的老公爵低下頭來, 鄭重地說：“感謝你，我尊敬的伊里斯王, 伊里斯王后。我們預(yù)料到了凱美拉人的狼子野心，但是沒有意料到他們不需要喘息, 選擇連夜強攻帕克維爾。如果沒有你們傳遞書信, ”

    年邁的公爵抿了抿嘴唇, 沒有再說下去。

    城墻外，凱美拉人的嚎喊聲越來越近, “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”的金屬砍在城門與城墻的聲音響起；公爵站在垛口旁一抬手,沉聲說：“弓箭手準(zhǔn)備,聽我口令?！?/br>
    箭陣向雨水一樣朝著城墻下飛落而去，可是凱美拉人只是滯了一滯,隨即像是被疼痛刺激了，更加激烈地撞向城門。

    羅莎琳站在城墻上注視著這一切,心里一動，沉聲說：“公爵。”

    維薩科斯公爵看看她，羅莎琳說：“凱美拉人天生皮糙rou厚，羽箭對他們起到的作用十分微小?？赡芤惨驗檫@樣，他們并沒有披著鎖子甲——所以， ”

    她這樣說著，從亞瑟蘭德手中接過一支羽箭，向上澆了一些桐油，用火石點燃，眼光老辣的老公爵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：“他們皮糙rou厚，不披鎧甲，但是他們的皮毛易燃?！?/br>
    公爵一抬手，他身邊那左臉頰上帶傷的女騎士急急地向自己的騎士侍從下令，一刻沒有耽誤，弓箭手后方的守城軍立刻開始緊張而有序地提供火箭。而第一輪火箭下落，城墻下的慘叫聲的確立刻響了起來。皮rou與羽毛燒焦的味道升上空氣，哀嚎聲此起彼伏。羅莎琳猝然地閉了閉眼睛。

    雖然這是她的想法，可是真正實施的那一刻，心里卻沒有半點的快意，只有一些輕茫又沉重的東西。

    一輪又一輪的火箭下去，大火燃燒起來，將帕克維爾的城頭渲染上一片紅色。火光將寒冷的深夜燒熱了，羅莎琳卻看得心里生寒。

    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煉獄，這就是煉獄了吧。

    “愛琳，”亞瑟蘭德沉聲說，“火箭有效果。幾輪火箭下來，狼王派出的攻城先鋒已經(jīng)被消耗了不少——我想至少消耗了上千。而我們幾乎沒有傷亡。他已經(jīng)在緊急整理剩下的前鋒，應(yīng)該在思考對策了。”

    羅莎琳輕輕地說：“帕克維爾的守城軍有多少人？”

    亞瑟蘭德還沒有說話，旁邊那臉上有傷的年輕騎士卻回轉(zhuǎn)過頭來，身上的鎖子甲“當(dāng)”的一響，她在準(zhǔn)備火箭的間隙回答了羅莎琳：“帕克維爾如今留下的軍士不到兩萬，國王麾下的精銳騎士團騎兵有三千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