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敏敏看了眼身旁的小英子，小姑娘畢竟太小，沒什么心機(jī)，下意識地縮起身子，不敢于她對視。

    “啊呀，有兩個老外在我們柜臺上看了半天，嘰里咕嚕說了一大串。阿姐的文化水平你曉得的。abc 么，它們認(rèn)識我，我不認(rèn)識它們的呀。你下去幫幫忙，幫阿姐跟他們講講。”

    “前段時間公司不是組織夜校學(xué)習(xí)商務(wù)英語了么？阿姐你沒去么？”

    賀敏敏不動聲色，低頭繼續(xù)寫寫畫畫。

    “公司規(guī)定的，每個員工都要掌握基本的英語對話能力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敏敏，阿姐又不像你，年紀(jì)輕腦子又好。阿姐下班要做家務(wù)，要照顧婆婆，還要輔導(dǎo)兒子功課，哪里有時間學(xué)習(xí)??？”

    許招娣說著，鉆進(jìn)柜臺，不由分說勾起賀敏敏的胳膊。

    “就當(dāng)幫阿姨一個忙。敏敏，你都不知道阿姐多喜歡你，我要是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兒媳婦，真的要燒高香了。走走，搞定老外，阿姐請你吃糖?！?/br>
    賀敏敏想到剛才在更衣室里聽到話，不由得好笑。

    到了樓上，賀敏敏三言兩語就搞定了兩個女老外，許招娣看著最后成交的銷售額笑得合不攏嘴，從兜里掏出幾顆牛軋?zhí)钦堎R敏敏吃。

    賀敏敏也不拒絕，撥開糖果放進(jìn)嘴里。

    “這個是你兒子喜歡吃的東西吧?！?/br>
    濃郁的奶香味在嘴里化開，賀敏敏沒急著回樓下柜臺，轉(zhuǎn)而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。

    “是的呀，吃的滿口蛀牙，講不聽的?！?/br>
    許招娣溺愛兒子是全公司出了名的。

    “小家伙幾年級了？”

    “上初中了?！?/br>
    提起兒子，許招娣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，向賀敏敏炫耀起她的兒子讀書成績多好，又在學(xué)校運(yùn)動會上拿了什么名次。

    “我家侄子比你兒子小一點(diǎn)，還在上小學(xué)。哎，說起來我嫂子正頭疼，眼看兒子一點(diǎn)點(diǎn)長大，家里連個獨(dú)立的房間都沒有，將來怎么討媳婦?！?/br>
    “是?。∶裘舭?，你真是講到我心里去了。我就為這件事情日夜發(fā)愁?！?/br>
    許招娣一拍大腿，當(dāng)下把賀敏敏因為知己。

    “要是單位能分房就好了。我記得我們單位是三年一次分房的，去年已經(jīng)分過一次了。那就要等后年了……”

    賀敏敏說著，瞥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許招娣看了看四周，確定沒人注意她們，把嘴巴湊了過來：“阿姐悄悄告訴你，你別告訴別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聽上面說，這次準(zhǔn)備搞一次內(nèi)部分房，只通知少數(shù)人。必須是在單位工作滿十年的老員工，或者有突出貢獻(xiàn)的人才有資格參加。年底之前交申請，明年分房?！?/br>
    賀敏敏聞言，挑了挑眉毛。

    她十六歲進(jìn)百貨公司，到今年正好十年。

    至于突出貢獻(xiàn)——連續(xù)三年先進(jìn)工作者，還不夠“突出”么？

    5，苦惱的男女青年 下

    “什么？我不符合要求？”

    趁著午休時間，賀敏敏來到福利科找副科長張大姐，準(zhǔn)備問她拿一張申請表，誰知道張大姐說她不符合申請要求，直接拒絕了她。

    “對，不符合?！?/br>
    張大姐抬了抬眼鏡。

    “為什么？我的工齡已經(jīng)到了。工作表現(xiàn)不說最好，但也算是中上水平吧？”

    “你有房子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沒有。”

    “你愛人有房子。曹家渡，兩室一廳，你自己說的?！?/br>
    賀敏敏張口結(jié)舌。

    她萬萬沒有想到，之前和同事小姊妹炫耀的話語會被當(dāng)做證詞，在這個時候跳出來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。

    賀敏敏四下打量，辦公室只有她們兩個人，姜科長暫時不在位置上。她轉(zhuǎn)身鎖上門，走到張大姐面前慢慢蹲下。

    “你，你要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張大姐大驚。

    “張大姐，如果我還沒有結(jié)婚呢？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你昨天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沒有……我，我，我們婚檢的時候，醫(yī)生說他有點(diǎn)毛病，可能生不出小孩，所以我們最后沒打證。”

    賀敏敏一咬牙現(xiàn)編了一個謊話。

    反正“鄭翔”這個人說不定壓根不存在，編排他兩句又怎么了。

    “啊？！”

    張大姐聞言，嘴巴張得可以塞進(jìn)一整個皮蛋。然后就看到賀敏敏的眼淚像是自來水一樣嘩啦啦地流了下來。

    “張大姐，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，不然我就從樓頂跳下去。不！我現(xiàn)在就從你這個窗口跳下去。”

    張大姐看賀敏敏激動得直跺腳，忙不迭地答應(yīng)，指天誓日自己絕不向別人透露半句。

    “好姑娘，想開點(diǎn)，男人總歸有的，不要做傻事。”

    張大姐拿出自己的毛巾給賀敏敏擦臉。

    “那房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也不行?！?/br>
    “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你是女員工……”

    “這跟性別有什么關(guān)系？”

    “單位也有單位的考慮，女孩子總歸要嫁人的，萬一前腳分了房子，后面嫁人了又有一套算怎么回事？所以同樣的情況下，單位要優(yōu)先考慮大齡未婚男青年。除非……”

    “除非什么？”

    賀敏敏雙手抓住她的手，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    “除非你結(jié)婚了，男方?jīng)]有婚房，這樣的話就符合福利分房的精神了?！?/br>
    六月天，說變就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