剎那間，賀敏敏感覺心底有一塊東西地方被擊中了。軟軟的，澀澀的，像是每年秋天最早一批上市的橘子的味道。

    她低下頭，狠狠地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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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約是剛才的那一幕過于曖昧，兩人一前一后下樓，一路無話。

    這個時間點，沿街的商店基本上都關(guān)了。走了大約半個小時，好不容易在馬路旁邊找到個大排檔。

    五張桌子全部都坐滿了，老板和老板娘兩個人一個炒菜，一個跑堂，忙得滿場飛舞。

    兩人等了蠻長時間才落座。

    “先生小姐是剛從電影里出來的吧？今天放什么片子啊，哭得那么傷心么？”

    老板娘過來擦桌子，以為江天佑這副賣相是看電影哭出來的。再看看賀敏敏臉上波瀾不驚，心想這對小情侶倒是蠻滑稽，跟別人倒過來的。

    被她這一提醒，賀敏敏想起這里附近正是西海電影院，很多看了夜場電影的人出來找宵夜吃。

    江天佑也想明白了這點。他四下打量，發(fā)現(xiàn)不但有看電影的情侶，還有不少下了晚班的工人。

    “味道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兩人叫的炒面很快送上來，老板娘在旁邊殷勤地問。

    江天佑嘗了一口，微微皺起眉頭。

    這炒面都糊了，醬油也放得太多，跟自己做的根本不好搭脈（滬語：比較）。他心想這種水平居然也可以客似云來，看來還是托了晚上店鋪都關(guān)了，沒有其他競爭對手的福。

    賀敏敏也注意到了。

    自從結(jié)婚以來，賀敏敏的舌頭就被江天佑養(yǎng)刁了。半個月里體重漲了整整五斤，嚇得她晚飯都不敢多吃，怕再這樣下去衣服都穿不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“蠻好吃的，難怪生意那么好?！?/br>
    賀敏敏客氣地說。

    “吃得好下次再來呀。我這個攤子每天都在這里的。從晚上八點鐘到第二天凌晨兩點，風(fēng)雨無阻的?！?/br>
    等老板娘走遠(yuǎn)了，江天佑放下筷子。

    “敏敏你看，店鋪裝修的這段時間反正空著也是空著。不如我和小胖兩個人在馬路上做大排檔……我做的比他們好吃多了?！?/br>
    西海電影院這邊市口好，他們那邊市口也不差。

    別的不說，兒童醫(yī)院從早到晚門庭若市，小孩子生病又不挑時間，那些家長們陪夜肚子餓了一定會出來找吃的東西。

    反正桌子椅子都是現(xiàn)成的，去搞個液化鋼瓶，扯幾塊塑料膜做頂棚就搞定了。

    “你打算什么時候裝修？”

    “明天開始我去跑建材市場，找工程隊，爭取下禮拜就動工?！?/br>
    看著江天佑干勁十足的樣子，賀敏敏一直擔(dān)憂的心終于放下。

    林阿根的死帶給江天佑太大的沖擊，賀敏敏擔(dān)心他一蹶不振，沒想到他恢復(fù)的還挺快。

    “那就早點回去吧，明天要累一天呢?！?/br>
    賀敏敏看看表，已經(jīng)將近十點鐘了。

    “敏敏，其實我……我瞞著你做了件事情?！?/br>
    江天佑雙手放在膝蓋上，規(guī)矩得像是個小學(xué)生。

    他吸了吸鼻子，鼓起勇氣道，“其實那天，我本來也想跟著你阿哥一起開個戶口炒股票的……身份證和錢我都帶好了?！?/br>
    他頓了頓，繼續(xù)說，“是你朋友婉儀借給我們的錢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之前其實去過一次證券交易所，已經(jīng)打聽好要買的股票了，就是師父……他買的這一支?！?/br>
    賀敏敏抬起頭，明亮的大眼睛好似兩個探照燈，把江天佑照得無所遁形，心里那些最陰暗的角角落落都跟雪地似的反著銀光。

    “后來呢。”

    江天佑攥成拳頭的雙手微微發(fā)抖。

    “后來……師父就落下來了?！?/br>
    他說著閉上眼睛，像是正在等待法官宣判罪名的嫌疑人。

    他聽到鐵鍋和勺子碰撞的聲音，聞道空氣里的焦齁氣，想象著賀敏敏將會如何失望，甚至暴跳如雷。

    然而最終落到他肩膀上的是賀敏敏柔弱無骨的掌心。

    “等你師父頭七那天，我和你一起去上香?！?/br>
    賀敏敏輕聲說。

    40，當(dāng)她決定離開 下

    賀敏敏幾次去福利科旁敲側(cè)擊，姜科長的反應(yīng)一如既往讓她摸不著頭腦。

    她心想這件事情還是要跟江天佑商量一下。他雖然沒念過什么書，但是在“社會大學(xué)”里摸爬滾打那么久，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和精明。

    旁的不說，如果沒有他，自己和鄭翔的糾葛哪會那么容易解開。

    不過江天佑這些天蠟燭兩頭燒，白天跑建材市場，晚上搞夜排檔，著實有些吃力，賀敏敏不好意思打擾他。

    就在前天夜里，江天佑和小胖兩個人把大排檔攤子直接支到兒童醫(yī)院斜對面的小馬路上去了。他們把兩個一百瓦的電燈泡掛在樹上，照得原本黑黢黢的小馬路宛如白晝。

    江天佑除了做餛飩炒面，還搞了幾個炒菜。家常豆腐、青椒rou絲、四喜烤麩，八寶辣醬，都是價格便宜味道嗲的“小樂惠”。

    秋風(fēng)蕭瑟的夜里，鍋子里飄出的陣陣香味別提有多誘人。別說病人家屬，把值班的醫(yī)生護(hù)士都吸引過來了。

    畢竟在這條街上混了那么多年，很快有人認(rèn)出他是惠民小吃店的阿江師傅，和他熱情地打招呼。讓本來那些擔(dān)心路邊攤不太衛(wèi)生的人也打消了疑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