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季永紅不一樣，黃生這個師父基本上對她放任自由，典型的“師父領(lǐng)進(jìn)門，修行在個人”。她也從中摸到了與他的相處之道：“沒有大事不登門”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說有了錢先買房子么？”

    江天佑右手食指在存折上敲了敲。

    “房子是肯定要買的。不過這種事情急不得，要貨比三家。我決定了，以后休息天我們就去看樓?！?/br>
    買洋房的難度太高，賀敏敏決定先圓自己的樓房夢。

    “而且車子是‘生產(chǎn)資料’，有了車子阿天就好開車去批發(fā)市場買東西了。水產(chǎn)市場、蔬菜市場都在郊區(qū)，騎黃魚車要騎得累死。還是先買車，這個緊急?！?/br>
    說到這里，賀敏敏一拍額骨頭，“要死，我們都不會開車，買了也沒用?！?/br>
    “誰說沒用，我有執(zhí)照?！?/br>
    江天佑說著起身，打開寫字臺抽屜，從鐵皮盒子里掏出一個黑色封皮的小本，得意地甩了甩，“早就考出來了?！?/br>
    賀敏敏接過一看，果然幾年前就考出來了，問他哪能回事情。江天佑說以前看人家開貨運車賺得多，就去考了駕照，后來又想當(dāng)差頭司機(jī)，結(jié)果也沒干成。不過技不壓身，這不就用上了么。

    “那還等什么，快想想要買什么面包車，這個我是真的不懂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早就想好了。”

    江天佑把駕照塞進(jìn)上衣口袋，“周阿發(fā)有一部面包車用舊了，我問他買下來，比去二手市場買要便宜的多?！?/br>
    “拉過死人的車子？”

    賀敏敏問。

    “大概吧?！?/br>
    江天佑聳聳肩膀，“還是說你介意，覺得坐這種車子出去坍臺？”

    “這有什么坍臺的，你騎黃魚車搭我去買房子，我都不會介意。我跟你講，售樓處的人最勢利眼，我們一進(jìn)去，那些小姑娘們一定朝我們窮翻白眼?！?/br>
    賀敏敏說著，把下巴抵在江天佑的胳膊上，笑瞇瞇道，“然后我指著沙盤，說‘最貴的，給我來一套’。你‘乓’一下拿出一麻袋鈔票，扔到桌子上。把她們嚇?biāo)馈９?。?/br>
    她越想越有趣，說得有聲有色，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。

    等她笑夠了停下來，就看到江天佑定漾漾地望著她，眼神炙熱。下一秒，自己就躺進(jìn)了他的懷里。厚實的嘴唇吻住剛才還咯咯直笑的丁香小口，唇齒相依，互為進(jìn)退，你推我桑。賀敏敏到底吃了沒有經(jīng)驗的虧，不久敗下陣來，被吻得嬌喘吁吁，眉眼發(fā)紅，胸脯起伏。眼看就要一發(fā)不可收拾，最后還是老師傅江天佑主動剎車，把她放開，跑去衛(wèi)生間自己冷靜了一下。

    江天佑走進(jìn)來，濕噠噠的頭發(fā)上搭著塊干毛巾。賀敏敏拿著吹風(fēng)機(jī)過來獻(xiàn)殷勤，被他一口婉拒，說天還是有點陰絲絲，他身體再好也經(jīng)不住這樣反復(fù)折騰。

    “我剛才看了日歷數(shù)了數(shù)日子，到 4 月 28 號正好一百天。到那時我們就功德圓滿了?！?/br>
    江天佑無奈笑笑，心想人家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都過來了，他男子漢大丈夫還有什么挨不得的，又不用挖野菜。

    聽說江天佑要收他的舊車，周阿發(fā)給了一個讓雙方都相當(dāng)滿意的價格。阿發(fā)說他這部車早就經(jīng)過改裝，后面的座位已經(jīng)統(tǒng)統(tǒng)拆掉，可以直接裝魚裝菜。還說這部車穩(wěn)得不得了，開了那么多年，從來沒有一個乘客抱怨過，聽得賀敏敏直翻白眼。

    江天佑帶賀敏敏去郊外試車，開了幾圈手感就找回來了。賀敏敏看得手癢，當(dāng)下找了個附近的駕校報了名。

    第二天清早江天佑搖醒賀敏敏，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水產(chǎn)市場。賀敏敏瞄了一眼鬧鐘，四點鐘都不到，學(xué)小揚州說了句“乖乖隆地龍”，爬起來穿衣服。

    清晨的空氣冷冽清醒，賀敏敏走出到街上，天空是鴨蛋青色，街上空無一人，掃街工人還要再過一個小時才上班。深深吸一口氣，胸腔里都是香樟樹的味道。

    江天佑跟著出來，穿一件黑色夾克衫，里面是豹紋 t 恤衫，高挺的鼻梁上戴黑色蛤蟆鏡，腰間皮帶上綁了個黑色皮質(zhì)腰包，雙手插在褲兜里。

    “難看死了，像是菜場里賣黃魚的，就差脖子上一根狗鏈子了?！?/br>
    賀敏敏一臉嫌避。她最討厭男人暴發(fā)戶腔調(diào)。

    “就是要跟賣魚的打成一片，不然人家宰你。”

    江天佑上車，一腳油門，往水產(chǎn)市場疾馳而去。

    還沒到水產(chǎn)市場，遠(yuǎn)遠(yuǎn)就聞到一股腥味，天光擦亮，市場里已經(jīng)熱鬧非凡。門口停了一溜的卡車，面包車。工人用鉤子把一筐一筐海鮮拖出來，賀敏敏進(jìn)門就覺得自己穿少了，這里到處都是冰塊，宛如一個大冷庫。

    江天佑邪氣紳士，馬上脫下夾克披到賀敏敏肩膀上。賀敏敏從包里拿出小鏡子補(bǔ)了下口紅，拿過江天佑的蛤蟆鏡架在自己鼻子上，踩著高跟鞋嗒嗒嗒走在泛著水光潮濕的水泥路上，感覺自己像是個冷酷無情的女殺手。

    兩人一路走一路看，賀敏敏突然停步。

    前方一對夫妻檔，男人蹲在地上敲冰塊，女人正在分魚。不是別人，正是曾經(jīng)追求過賀敏敏的西康路菜場魚攤的小寧波，和他那個二十歲剛剛出頭的女朋友。

    “老板來看看，都是新鮮的剛卸貨。海魚有黃魚帶魚馬鮫魚，鯧鳊魚烏賊魚青占魚梭子蟹。河魚有鯽魚鳊魚黑魚鱸魚鰱魚黃鱔，后面還有蛤蜊扇貝海瓜子……都新鮮，價鈿好商量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