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難道你會因為小飯店倒閉就離開我么？又憑什么認為你沒錢了，我就會離開你呢？”

    江天佑抓住賀敏敏的肩膀，雙眼通紅地說，“賀敏敏，你把我江天佑想成什么人了？我們還年輕，大不了重頭再來一次?！?/br>
    “重頭再來？”

    賀敏敏淚眼婆娑，“太難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大不了把小飯店賣了，給你做啟動資金。我不干廚師了，給你打工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！”

    賀敏敏一把捂住江天佑的嘴。

    除了她沒有人知道江天佑有多熱愛廚師這份工作。她從來就沒見過哪個男人那么熱愛做菜，平時在家里打開電視，除了看球就是看各種美食節(jié)目。飯店閑下來也很少出去玩，寧愿在后廚研究新菜，或是去有名氣的飯店偷師。更何況，小飯店還存了他對師父林阿根的一份念想，絕對不能賣給別人。

    “我不曉得你在瞎擔心什么。我們至少比一年前情況要好多了。至少我們現在有房子可以住，小飯店也能正常開業(yè)。大不了我以后辛苦點，從早市干到夜排檔，再多接點殯儀館的單子?！?/br>
    江天佑把腦袋搭在賀敏敏的肩膀上，“我們還年輕，辛苦點鈔票總歸賺得出來的。你想甩掉我，門都沒有?！?/br>
    “阿天……”

    賀敏敏淚眼滂沱，心都酥了，“這么說你還要我？”

    “廢話，我跟你講。我江天佑要一輩子都跟著你，賴定你。你要是跟我離婚，我就……我就天天去找你哥麻煩，一天揍他一頓?！?/br>
    江天佑半開玩笑道。

    “噗……”

    賀敏敏忍俊不禁，一記粉拳揍上江天佑的肩膀。

    江天佑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，兩人在對方眼里看到的是無比的深情和歷經磨難的恩義。賀敏敏緩緩閉上眼睛……

    “叮鈴叮鈴叮鈴……”

    煞風景的鈴聲像是催命符，江天佑無奈地抬起頭，朝天花板惡狠狠地吐了口怨氣。賀敏敏抓起桌上餐巾紙抹了抹眼淚，催促他去開門。

    “師娘，軍軍，你們怎么來了？”

    看到門口站著的一老一少，江天佑滿臉驚喜。

    “軍軍下個月畢業(yè)，學校分配他去設計院上班，我們來給你報喜。”

    半年過去，林師娘紅光滿面，與之前新喪的模樣判若兩人。就連林軍看上去也沉穩(wěn)了不少，書生氣退去，像是個大人了。

    “來就來了，還帶什么東西?？炜?，阿天剛做好飯，進來一起吃?！?/br>
    賀敏敏親熱地挽住林師娘的胳膊往客廳走。

    江天佑接過林軍遞來的黑色馬夾袋。他本來以為是袋海鮮，結果被沉重的分量嚇了一跳，驚訝地望向林軍。

    “我阿爸死后，我接手了他的股票賬戶?！?/br>
    林軍推了推眼鏡，笑容靦腆。

    “也不知道運氣算是好還是不好，他買的股票從過年后就開始連續(xù)往上漲。我那時候正在準備畢業(yè)論文，不用天天去學校，所以時不時去交易市場看看?，F在畢業(yè)了，沒時間再弄，就干脆全部拋掉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袋子里是三十萬現金。師兄，阿嫂，謝謝你們前段時間那樣照顧我們母子，我替我阿爸來還債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半年后，賀敏敏與何璐等一干小姐妹共同合辦的“美麗房產公司”在中山公園附近開業(yè)。

    小小一爿沿街店面，不過百來平方米，揭幕當日卻是風光無比。除了有黃生帶了只舞獅隊蒞臨剪彩，游艇上那些受了賀敏敏恩惠的股東們，或是親自到場，或是特意命人送來花籃，加上夫妻兩人各自的親朋好友們送的，呼啦啦地一字排開，幾乎占領半個上街沿。

    賀敏敏穿著一身紅西裝，盤高髻和江天佑比肩而立，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他倆在辦婚禮。

    1994 年 2 月起，上海市試行《上海市藍印戶口管理暫行規(guī)定》，來滬投資、人才引入或購買商品住宅的外來人員，只要符合條件，可獲藍印戶口，享受上海市民待遇。

    借著政策的東風，賀敏敏迎來事業(yè)上的新高峰。

    這個從石庫門弄堂里走出的上海姑娘的傳奇故事仍未停止，只是這個故事要暫且告一段落了……

    放下筆，李婉儀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你看，一不小心又寫多了。我聽辦公室里老阿姐說了，懷孕的人不可以多用眼睛。以后晚上不準寫了?！?/br>
    鄭翔說著，上來要收李婉儀的稿紙。瞥了一眼墻上掛著的時鐘，已經夜里八點多了。

    “寫完了，不要再啰嗦啦?！?/br>
    李婉儀推開椅子，扶著腰站起來?；仡^朝鄭翔瞪眼睛，心想這個人怎么越來越婆婆mama了。鄭翔看著她的肚子，一個勁地傻笑。

    因為懷了雙胞胎的緣故，明明只有六個月的身孕，李婉儀的肚子卻驚人地大。

    本來還但心上次流產會影響生育，結果和鄭翔才結婚兩個月不到就有了，可把鄭小芳樂壞了。每天不是結絨線，就是鼓搗那臺新買的電動縫紉機，說要給侄子和侄女做小衣服。人家大夫沒透露性別，但是鄭小芳心里已經認定了李婉儀懷的一定是對龍鳳胎。

    “阿姐呢？”

    李婉儀左顧右盼，不見廳里有人。她發(fā)現最近阿姐時常一個人躲進房間里，神神秘秘的，也不曉得在做些什么。

    鄭翔運氣極佳，回原來的單位后趕上最后一批福利分房。他剛結婚，符合政策要求，分配到了一間位于閘北區(qū)的兩室一廳。因為是一樓的緣故，還白送了一個十多平房米的天井。鄭小芳和他們商量，預備等孩子大點之后，把天井封了做房間，她就住到天井里去，不怕房子不夠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