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

    蘇頤綾擤了擤鼻涕，腦袋也稍稍恢復(fù)理智，想到方才被江炯元看見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，更恨不得把臉藏起來了！天??！她剛剛到底在干嘛？超丟臉的！

    見江炯元去而復(fù)返，又問起方才的問題，蘇頤綾慌忙低頭不敢看他。她剛剛有勇氣道歉是因為情緒一時激動，現(xiàn)在冷靜下來，那句對不起反而難以啟齒了。

    「蘇頤綾？」等了一會見她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，江炯元又喚了她一聲，說不上不耐煩，卻也有幾分無可奈何，他實在是拿她沒轍，深怕自己大聲點又惹哭她，沒想到下一秒她比自己還大聲，嚇得他傻在原地。

    「那個、對不起啦！」蘇頤綾衝著一口氣吼完，才反應(yīng)過來一句道歉被她說得像在嗆聲，但不一次說完她怕沒有勇氣再坦承一次自己的失誤，咬著牙繼續(xù)往下說，聲音卻越來越小聲，感覺眼淚又快要不受控制流出，「我說對不起、我很抱歉……你明明一直在幫我，也沒義務(wù)幫我，害你丟了工作，我還恩將仇報，一直罵你，對不起。」

    「跟你沒關(guān)係?！箖嵐茏詈髢删涮?，他還是聽不清楚，江炯元也知道蘇頤綾到底想說什么了……他從來沒有怪她，哪怕被開除隔天就和蘇頤綾起了口角，他也沒有閃過早知道那時候不要幫她的念頭，他是對于所有事都感到很無力、很憤恨罷了，并不是針對她一個人。

    當(dāng)初是他自己看不過去選擇出手幫忙的，無論結(jié)果好與壞，他都坦然接受。

    但不可否認(rèn)，他不是圣人，聽見這句對不起，他心里還是好受了不少。

    「但……」蘇頤綾抬頭還想說點什么，就瞥見江炯元嘴角淺淺的笑意，她頓了頓，她看見他笑的次數(shù)好像屈指可數(shù)，哪怕他心情沒有不好，最多不過就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，唯一一次看見他笑就是餐廳里那個營業(yè)用的笑容，卻也和現(xiàn)在的微笑帶給她的感覺天差地遠(yuǎn)。

    「怎么了？」江炯元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，不自在地問。

    「沒什么，只是你笑起來蠻好看的。」蘇頤綾想都沒想就理所當(dāng)然地說，直到看見他瞪大雙眸，急忙撇過頭不好意思的模樣，她才后知后覺自己說了什么，跟著靦腆了起來，連忙解釋，「我沒有別的意思，就覺得你其實可以多笑……」

    說完蘇頤綾感覺自己好像越描越黑，卻也找不到什么補(bǔ)救的方法。

    「你還沒說，你剛站在外面做什么？」江炯元撓了撓臉，立刻換了個話題。

    「喔……」蘇頤綾看向蛋糕柜，面色一滯，梗了幾秒才說，「我本來想買大蛋糕慶生的，但身上錢不夠?！?/br>
    「啊，你急著買蛋糕回去慶生對吧？抱歉，我不知道?！菇荚`解了她的意思，以為是自己自作主張將她拉進(jìn)來，耽誤她的時間了，趕忙推門走進(jìn)柜臺內(nèi)折紙盒準(zhǔn)備幫她裝起來，「你應(yīng)該是要買六吋的對吧？想要哪一塊？水果還是巴斯克？」

    「不用了，我錢不夠?！固K頤綾聽言抿了抿唇婉拒。

    「沒關(guān)係啊，先讓你欠?！菇荚辉谝獾芈柫寺柤?，見她依舊不乾不脆地，以為她是拉不下面子，難得玩笑地補(bǔ)了一句，「你在我這信用良好?！?/br>
    「不用了，買回去也沒人一起慶生。」蘇頤綾苦澀地自嘲著，她本來是看咖啡廳還沒關(guān)，想說買了也可以在這里吃才跑過來的，現(xiàn)在就算有錢，她提著蛋糕去超商找位置吃也很奇怪，可能連上天都在告訴她，她不該慶生吧？

    「你要關(guān)店了吧？我才抱歉，害你現(xiàn)在還沒下班。」蘇頤綾起身道歉，指了指鐵捲門，「你幫我開門吧，我先走了。」

    江炯元聽言腦袋慢一拍才搞清楚狀況，這兩天忙著打工，忙到他都忘了週五蘇頤綾才提著乖乖桶來學(xué)校，分糖果給他們吃的事，他剛還以為是她家里有人要過生日呢！

    現(xiàn)在想想正常哪有讓壽星，自己出來跑腿的道理？再想到她落寞的話語，大概沒人幫她慶生，蘇頤綾才會自己出來買蛋糕吧？明知道鐵門沒開她也走不了，江炯元還是下意識著急地隔著活動門板，擒住她的手腕攔阻道，「等一下！你想吃什么？」

    「什么？」蘇頤綾傻傻地看向他，搞不懂自己有哪里說不清楚，他怎么還在鬼打墻。

    「我請你吃蛋糕吧，順便幫你慶生，你想吃哪個口味？」江炯元看她的反應(yīng)，察覺自己的動作越界了，趕緊松手淡淡地解釋。

    蘇頤綾正要拒絕，他已經(jīng)從抽出蠟燭問她，「你十八歲對吧？」

    「你怎么知道？」蘇頤綾拒絕的話到嘴邊變了樣，她沒印象和他說過啊……連她父母都搞不清楚的歲數(shù)，他怎么會知道？

    「入學(xué)年紀(jì)以六月前后劃分，我年后現(xiàn)在十七，你今天生日不就年前十八嗎？」江炯元低頭邊翻找著抽屜的歲數(shù)蠟燭，邊將自己推算的線索分析給她聽，接著不厭其煩地又問一次，「你想吃什么？水果還是巴斯克蛋糕？」

    「我……」蘇頤綾掙扎著，她知道她不該答應(yīng)、不能答應(yīng)，眼底的猶豫還是出賣了她的渴望。

    「十八歲生日是成年禮，不能不過?！菇荚闯鏊膰煌鏌o表情地睜眼說瞎話，表面上強(qiáng)勢實則溫柔地給了她臺階下，蘇頤綾被他若有其事的口吻逗笑了，上一秒心如死灰的情緒輕而易舉就被他撫平了。

    「那我想吃水果的?！固K頤綾不再推辭，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好意。

    「好。」江炯元拿著蛋糕走出柜檯，在冰箱里就閃閃發(fā)亮的蛋糕，如今近看更是精緻可口，他插上蠟燭點火，關(guān)上鐵捲門旁的電燈開關(guān)，明晃晃的燭火照亮了蘇頤綾看得入神的小臉。

    江炯元很少唱歌，第一次要在她面前唱歌怪不好意思地，對上蘇頤綾期待的目光和已經(jīng)燒得旺盛的蠟燭，他只能清清嗓子，硬著頭皮開口，「祝你生日快樂、祝你生日快樂，祝你生日快樂──祝你生日快樂。」

    蘇頤綾像被他的難為情感染，也有些羞澀，臉上卻是藏不住的笑意。

    本來以為江炯元意思意思唱完就結(jié)束了，沒想到他還多唱了一次英文版，見她傻傻地看著自己，蠟油都快滴到蛋糕了，江炯元連忙提醒，「那個、可以許愿了?！?/br>
    「喔，我希望……」蘇頤綾回過神雙手合十正要許愿，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，臉上的笑容也僵在臉上。

    「怎么了？」江炯元正興致盎然地看著她，等了半晌都沒聽見她說出什么愿望，遲疑片刻關(guān)心地問。

    只見蘇頤綾一臉茫然地瞧著他，張嘴動了動卻什么話也沒說，說不出她根本不知道該許什么愿望，她有什么愿望嗎？當(dāng)然有啊，生為人貪婪是天生的習(xí)性，怎么會沒有愿望呢？

    她希望家人能不偏心一點，也很想許愿自己能瘦下來變成大美女，最好瘦到能打臉那些整天議論她身材的人！想要和李亞菲一樣有一大堆追求者，最好還有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男朋友，但每一個愿望都像是天方夜譚，前兩個從小許到大，早就知道不可能實現(xiàn)，第三個充滿少女幻想的愿望又帶點矛盾，她渴望被看見，又怕對方愛上的不是真正的自己。

    迎向江炯元催促的目光，她試圖想擠出其他愿望，卻不知道同年齡的人都許什么生日愿望？除了家人，她沒幫任何人慶生過，自然也沒聽過其他人的生日愿望。爸爸mama的愿望，和新年祝福語沒什么兩樣，平安健康、事事如意，唯一有參考價值的大概是蘇頤浣，她總會許希望能多增加零用錢或是當(dāng)下最流行的手機(jī)機(jī)型，還有好吃的餐廳名稱。

    想到這蘇頤綾發(fā)現(xiàn)也許她許愿的出發(fā)點，從一開始就錯了，她以為許愿就是要許自己無法掌控的事情，她錯把生日愿望當(dāng)成神燈愿望，最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，蘇頤浣許的看似奢侈，實則是父母花錢就能達(dá)成的愿望、更容易實現(xiàn)。

    是她太不切實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