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知頤把東西都放進(jìn)抽屜里——這間vip豪華病房跟酒店套房也沒什么差別了，所有生活設(shè)施一應(yīng)俱全, 甚至還有非常隔音的棋牌室和電競房，在充分考慮了病人需要靜養(yǎng)的同時還考慮了陪護(hù)無聊之時打發(fā)時間的方式。

    不過沒人陪趙知頤打牌，他最近對游戲也提不起勁兒，大多數(shù)時候只是靠在孟則的病床旁邊發(fā)呆。

    忽然敲門聲響起，趙知頤回神, 見陳秘書推門進(jìn)來, 她看了眼孟則, 這才道：“趙先生，要不然您先休息會兒, 您已經(jīng)在這里守了很久了。”

    趙知頤道：“連喂他吃東西都不用，又不累。”

    陳秘書就露出那種很哀戚的表情。她嘆口氣，道：“馬上就要過年了，趙先生要回家嗎？”

    趙知頤搖頭，他茫然一瞬，才想起之前他還說孟則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。

    他也是個孤家寡人啊。

    在新年到來，萬家團(tuán)聚之際，其實(shí)他也沒有所謂的家。

    趙知頤給陳秘書倒了杯水，道：“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？”

    陳秘書卻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，而是說：“如果孟總一直不醒的話，您打算怎么辦？”

    這個問題趙知頤還真認(rèn)真地思考過，道：“等過年吧，如果過了年他還是不醒，就轉(zhuǎn)去療養(yǎng)院。那里的環(huán)境要好一點(diǎn)?！狈凑蟿t也不差這點(diǎn)錢。

    “那您呢？”

    趙知頤：“我要上學(xué)啊，沒課的時候就看著他唄。”

    他語氣輕松而隨意，陳秘書卻聽得分外心酸。她知道趙知頤其實(shí)并沒有面上看著這么風(fēng)輕云淡，偶爾她抬頭，就會看見趙知頤在自己都沒有發(fā)現(xiàn)的情況下落淚，有時候是在看著窗外的飛鳥，有時候是在握著孟則的手，有時候，是在發(fā)呆。

    陳秘書將一個文件夾交給趙知頤，道：“其實(shí)這個是最近才擬好的……當(dāng)時我還跟孟總說太早了呢?！?/br>
    趙知頤有些疑惑，“這什么東西？你們公司文件嗎？我看不懂這些的?！?/br>
    他說著翻開扉頁，而后手指緊緊攥住了文件夾，用力之大，骨節(jié)都泛白。

    那張紙上其實(shí)字?jǐn)?shù)不多。

    那是孟則的遺囑。

    陳秘書勉強(qiáng)笑了笑，道：“大概是在你們離婚的兩天后，孟總就提出要立遺囑了，我說您還年輕呢，哪里用得著，孟總說，他也曾經(jīng)以為孟蕎女士還能活很久。所以他還是立了遺囑，分了一部分財(cái)產(chǎn)給二小姐，其余的存款、房子、車……以及他在公司的所有股份，都將贈與您?！?/br>
    “公司的事情可以請專門的人打理，您要是覺得麻煩，直接把手里的股份賣掉也可以，孟總的意思是隨便您處置，還有您和他匹配度過高的問題，孟總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了信息素方面的權(quán)威專家，或許是有辦法處理的，請您不要擔(dān)心?！?/br>
    趙知頤抬眸看著陳秘書，“他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陳秘書猶豫一瞬，還是道：“孟總喜歡您，很喜歡您。”

    “但高匹配度很難說是命中注定的姻緣還是詛咒，孟總本身患有家族性遺傳精神病，因?yàn)槊鲜w女士的前車之鑒，他很擔(dān)心，在將來的某一天，您會因?yàn)樗軅?，甚至死去?！?/br>
    趙知頤面無表情。

    陳秘書繼續(xù)說：“孟總也擔(dān)心自己會和孟蕎女士一樣失去理智，一輩子都被關(guān)在療養(yǎng)院里，所以他想趁著自己還清醒的時候，把這些都處理好?；蛟S這不是您想要的，但這是孟總所有能給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哦。”趙知頤說：“所以他把我的后半生都安排好了啊，沒有他的后半生?！?/br>
    陳秘書抿緊唇角，她似乎還想要說什么，卻終究沒有開口，道：“孟總只是希望您能過得好一點(diǎn)?！?/br>
    趙知頤莞爾，“我現(xiàn)在也過得很好啊?！?/br>
    他在陳秘書錯愕的眼神中，將那張價值千億的遺囑撕成了碎片，淡聲道：“我不要這些東西?！?/br>
    陳秘書無奈道：“請您不要意氣用事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看起來像是在發(fā)脾氣嗎？”趙知頤挺心平氣和地道：“我只是覺得孟則還真是傲慢得不可一世。兩個人的事情，他非要自己做決定，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很偉大？”

    陳秘書：“……請您不要說這種話，孟總聽見會傷心的?！?/br>
    趙知頤撇開臉，道：“就是知道他聽不見我才說的。”

    陳秘書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這個人吧，要是得到了太好的東西，就會終日惶惶?！壁w知頤說：“所以他給我的這些，我都不要?！?/br>
    “孟總猜到您會這樣了。”陳秘書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“所以我剛剛給您的只是復(fù)印件，原件我鎖在保險柜里了。”

    趙知頤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要回老家一趟，所以最近都不會過來了?！标惷貢酒鹕碚f：“所以提前祝您新年快樂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嗯，新年快樂?！?/br>
    等陳秘書走了，趙知頤默默收拾地上的碎紙，收拾著收拾著又忍不住擰了孟則一把：“丟死人了！”

    孟則當(dāng)然不會有回應(yīng)。

    蘇積羽抽空就會過來，在除夕的前一天，蘇積羽給趙知頤帶了兩個新的游戲卡帶，說：“知頤，今年一起過年嗎？”

    趙知頤微怔。

    ——“跟我一起過年？”

    “余述恩的意思。讓我們一起回老宅過年。等大年初一的時候去療養(yǎng)院看看媽，她挺想你的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