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好像不欠你什么，反而是你欠我?！鄙驎r釗聽得出鄒清許急了，他端起茶杯，饒有興致地看著鄒清許：“你為何如此牽掛梁君宗，難道真如外界所說，你們——”

    “絕無此事！”鄒清許慌忙制止，“沈大人可千萬別造黃謠，傳出去毀我名聲?！?/br>
    鄒清許氣得牙癢，沈時釗緩慢垂下眼睫，終于說了句人話：“我猜梁君宗最后沒事。”

    鄒清許神情詫異：“他清清白白，但是想整他的人太多了，你為什么認(rèn)為他會沒事？”

    天徹底黑了，沈時釗的臉更加幽暗，完全隱沒在陰影里，“因為皇上會保他?！?/br>
    鄒清許愣住了，沈時釗：“皇上現(xiàn)在打算扶持清流，最近提拔的人大多都是這一派，他正想重用梁文正，不會為難梁君宗?！?/br>
    鄒清許冷靜許多：“梁君宗鐵定被陷害，梁大人的學(xué)生眾多，給他送點家鄉(xiāng)特產(chǎn)的學(xué)生不在少數(shù)，不貴重的特產(chǎn)梁家一般都會收下，沒想到被jian人利用，竟然在書里藏金子。其實我想此案應(yīng)該不難破，只要找到送書的人，再揪出背后的指使者，一定能還梁家清白?！?/br>
    沈時釗的目光落在正前方，神情略微失真，等他再開口的時候，眼里已是一灘活水：“梁君宗的罪名我估計洗刷不掉，這口鍋無論如何他得背，一方面，都察院、吏部和大理寺幾乎都被兩黨把持，很難為他正兒八經(jīng)的查案，另一方面，皇上也想坐實這個罪名，而后他顧及君臣之情，網(wǎng)開一面，贏得梁文正的忠心。”

    鄒清許喝了一口茶，茶已經(jīng)涼了，他渾然不覺，因為身上早已發(fā)寒，他看著沈時釗，忽然覺得陌生。鄒清許偏過頭，如同自言自語：“梁家父子都是朝廷中不可多得的人才，尤其是梁文正大人，為大徐奉獻(xiàn)了半生?！?/br>
    窗外的雨忽然下大了，陰風(fēng)吹開窗戶，一陣涼意飄了進(jìn)來，雨絲打在鄒清許臉上，他凍得打了個寒顫，未說完的話覺得沒必要繼續(xù)。沈時釗望著窗外黑漆漆的一片，平靜地說：“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?；噬仙远嘁?，想獨攬大權(quán)，掌控一切，他不喜歡那些總是站在他對立面的大臣，如果不是想平衡朝中的勢力，應(yīng)該不會想重用梁文正。不聽話的人，不會站在他的角度想問題，太干凈的人，沒有把柄讓他抓。”

    .

    宮里雨聲潺潺，琉璃瓦上水流陣陣，朱門和漢白玉石做成的回廊被雨水沖刷，雕刻的紋飾格外清晰，乾陽宮里燈火微亮，打扮得明媚鮮妍的貴妃親自為榮慶帝送來暖身的姜湯，在宮門口被吳貴攔下。

    “貴妃娘娘，皇上已經(jīng)睡下了?！?/br>
    貴妃的眸光朝宮里探去，半信半疑，她詫異地問：“皇上進(jìn)來總是入睡困難，怎么今日睡得如此之早？”

    吳貴笑呵呵地說：“許是皇上近日心情不錯，能吃，也能睡?！?/br>
    .

    窗戶大開，寒意鋪天蓋涌了進(jìn)來，外面落了驚雷，雷聲陣陣，綿延不絕。

    長煜匆匆從門外進(jìn)來，像工具人一樣關(guān)上了窗，而后又離開。

    既然沈時釗已經(jīng)把話說得如此直白，鄒清許沒有再待的必要，他該離開了。

    沈時釗瞥到鄒清許的鞋子和褲腿，他來的時候雨下得小，但鄒清許的鞋子和褲腿已經(jīng)全濕了，現(xiàn)在外面如同天神下凡渡劫，雷聲轟隆，家家戶戶都縮在屋里，街上空無一人。

    鄒清許站起來要離開，沈時釗忽然開口：“雨太大了，留著住一晚吧。”

    第13章 無恙

    鄒清許第二天早上醒來，走出沈時釗后院的廂房，清早空氣清新，夾雜著涼潤的雨露的味道，雨停天晴，地上濕漉漉的，頭頂一片澄澈的藍(lán)，不在熟悉的地方清醒，鄒清許還有些不習(xí)慣，大腦極其緩慢地打探著四周，他竟然真的在沈府住了一夜。

    昨晚暴雨如注，鄒清許回家路遠(yuǎn)，他不給自己找不痛快，于是痛快地接受了沈時釗的提議。

    此時，鄒清許打了個哈欠，長煜朝他走了過來。

    “鄒大人，早膳已經(jīng)備好了，請移步?！?/br>
    坐在餐桌旁，鄒清許探長脖子一看，盤子不少，但都是些小菜，看來沈時釗平日里的伙食不怎么樣。

    他吃飯心切，但遲遲不見主人，不敢動筷，餓得不行時終于抬頭問長煜：“你家沈大人呢？我等他來了一起吃?！?/br>
    長煜躬身一答：“沈大人已經(jīng)去都察院了?！?/br>
    鄒清許：“......”

    鄒清許忙拿起筷子：“寶兒，下次這種事情早點說?！?/br>
    鄒清許狼吞虎咽，沒看到長煜震驚無措且懷疑的神色，他猛吃了幾口后，大腦終于開始運(yùn)轉(zhuǎn)。

    鄒清許看了一眼時辰，此時尚早，他問長煜：“他每天都這么早出去嗎？”

    長煜好不容易緩過來，一愣：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鄒清許：“沈大人每天都這么早去都察院嗎？”

    長煜：“是的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愧是沈大人，我輩楷模，真讓人汗流浹背啊?！编u清許埋頭繼續(xù)吃飯，爭取速戰(zhàn)速決，長煜退了出去，一個人有點冷清，鄒清許不禁為沒有和沈時釗一起用餐感到遺憾，腦子里冒出這個念頭時他打了自己一巴掌，清醒后鄒清許仔細(xì)環(huán)顧四周，吃飯的廳堂里布置的很簡陋，沈府的下人也不多，剛剛夠用，個個工作量都很飽和，長煜看上去只有十幾歲，模樣稚嫩，但辦事老成，應(yīng)該打小跟著沈時釗做事，身上的氣質(zhì)也清清冷冷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