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(fēng)從臉上刮過，又冷又涼。

    任循趕到后，和吳貴對視一眼，隱晦交換了彼此的信息——一切如舊。他對宮里面稟報，聲稱自己有事上報，果不其然被貴妃晾在了外面，讓他擇日再報。

    任循沒有離開，和吳貴一起在外面等。

    泰王收到鄒清許的消息后，兩人一起匆匆進(jìn)宮，一路上鄒清許和他交代了事情的大致背景，他們快步走到乾陽宮。

    乾陽宮門外的人越來越多。

    任循的視線在眾人臉上滑了一圈，他對泰王問好后，和泰王說了宮里的現(xiàn)狀。

    隔著宮門，隔著窗戶，隔著紅墻，泰王看著里面，手掌輕輕握拳。

    吳貴見泰王來后，故意在門口扯著嗓子朝里稟報：“皇上，泰王來了?！?/br>
    里面鴉雀無聲。

    吳貴又大聲重復(fù)了一遍：“皇上，泰王來了?！?/br>
    這次，里面終于有了動靜。

    貴妃的聲音幽幽透過門傳來，“皇上已經(jīng)睡著了，現(xiàn)在誰都不見，外面的人都散了吧，今夜只留我和錦王兩人照顧?！?/br>
    貴妃這么說，吳貴不好再開口，他無可奈何地朝泰王看了一眼，意思是他盡力了。

    “無妨?！碧┩趺寄块g沾染了夜的寒氣，他雙目低垂，“我今夜在這里等，等到明天父皇醒來為止?！?/br>
    泰王說完后，像松樹一般站在宮門口，他回頭對站著的其他人說：“太醫(yī)留下，別的人回去休息吧，這里有我，放心?！?/br>
    鄒清許和任循目光碰上，鄒清許走到任循身邊，任循剛要開口問，沈時釗三個字一說出口，任循自己把話咽了回去，在他心里，他仍以為沈時釗還在大位，但沈時釗已經(jīng)被貶成一介平民。

    鄒清許對任循彎了彎眼睛，他湊近微低頭輕聲對任循說：“時釗讓我轉(zhuǎn)告任大人，無論今夜是否不同尋常，事情到了這一步，一定要多加留心和注意，我們不能倒在最后一步?！?/br>
    任循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正在此時，乾陽宮里忽然傳來了動靜。

    榮慶帝發(fā)出咳嗽的聲音。

    吳貴耳朵一動，貼在門口問：“王爺，貴妃娘娘，要不要讓太醫(yī)進(jìn)去瞧瞧？”

    “不用?！崩锩?zhèn)鱽頍┰甑囊宦暋?/br>
    “皇上每次咳嗽時喝點湯藥會緩解，要不奴才找人送進(jìn)去？”吳貴又開了口。

    里面?zhèn)鱽矶．?dāng)拿碗勺的聲音，沒人搭理吳貴。

    吳貴也不敢擅自做主闖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咳嗽聲一聲接著一聲，外面的人心里飄飄蕩蕩，泰王眉頭緊鎖，盯著緊閉的大門不吭聲，吳貴朝眾人投去失落的眼神，表示自己無能為力。

    他已經(jīng)盡力了。

    夜是一片濃墨的黑。

    沈時釗在院子里踱步，他放心不下，讓長煜備馬。

    長煜：“這么晚了備馬嗎？”

    沈時釗：“我去皇宮?！?/br>
    長煜小心翼翼地問：“怎么進(jìn)去呢？”

    “不進(jìn)去。”沈時釗面無表情，“我在宮門口守著?！?/br>
    黑夜映不出泰王眼里的殷紅，等乾陽宮里再次傳出一聲咳嗽聲后，他終于往前邁了一步。

    “兒臣擔(dān)憂父皇，兒臣要帶著太醫(yī)進(jìn)去了。”

    泰王聲音里帶著視死如歸的悲壯和擔(dān)憂。

    里面忽然傳來錦王的聲音，“父皇沒召見你，你進(jìn)來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泰王繃著臉，臉色鐵青，他走到幾位太醫(yī)面前說：“我實在擔(dān)心父皇，請各位大人進(jìn)去幫父皇看病。”

    幾位太醫(yī)小心翼翼地交換了眼神，里面沒傳出消息，他們不敢擅作主張。

    “我是王爺，出了事兒我來擔(dān)著，賬都算到我頭上?！碧┩跫又亓苏Z氣，他走到宮門前，“來，我給你們開門?！?/br>
    泰王轉(zhuǎn)身走到吳貴身邊，他兩手抓著宮門，臉色肅穆，用力一推——

    門被推開了。

    門里映出一張梨花帶雨的臉。

    貴妃淚眼汪汪地說：“皇上，皇上——”

    泰王當(dāng)即沖了進(jìn)去，一群太醫(yī)也呼啦一圈沖了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錦王趴在床邊哭得痛心疾首，榮慶帝安靜的合上了雙眼，太醫(yī)看過之后，跪在地上，對著兩位王爺磕頭，額頭抵到地上。

    泰王看向錦王，聲音低低沉沉，沒有一點感情和溫度：“你是怎么照顧父皇的？”

    錦王扭過頭大喊：“你什么意思？！”

    太醫(yī)看兩人要吵起來，為首之人對泰王解釋：“王爺節(jié)哀，皇上先前一直讓我們瞞著，但他的身子確實很難再撐下去，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了，可能剛剛咳得太猛，沒緩過來?！?/br>
    泰王閉上了眼。

    哭聲蔓延開來。

    其中數(shù)錦王哭得最凄慘，乾陽宮里的哀傷傳散開，今夜注定是不平常的夜。

    聽聞乾陽宮的動靜后，梁君宗和杜平趕緊趕了過來，還有幾位大臣也紛紛趕來。

    哭得差不多的貴妃娘娘看人來得差不多，把任循和吳貴喊到自己身邊，對著任循說：“任大人，今天趁這么多人在，不如宣布了皇上的遺愿?；噬显谂R去之前只和我們母子倆待在一起，他臨終前交代了自己最關(guān)心的事兒，大徐的天下，他要交到錦王手里?！?/br>
    此話一出，一片嘩然，連四周的哭聲都輕了。

    這一下，錦王的哭聲突顯出來，他哭得更傷心了。

    任循和吳貴面面相覷，鄒清許大吃一驚，匆匆趕來的梁君宗和杜平說不出話來，泰王沉默著站在大殿中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