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沒數(shù)?！眲⑽墓返芍?。“你怎么會找到我的？”

    “若要人不知，除非己莫為啊?！庇癖俸仙裨谠?。“三天前地宮盜寶，閣下想必在場。但死人堆里，獨獨少你一個?！?/br>
    “就是說你怎么會知道！”

    “你走的太慌，丟了一只鞋。”玉辟寒說。“你的鞋，不是誰都能穿?！?/br>
    劉文狗恨不得把他瞪出兩個窟窿。

    “而且在那種場合下還能全身而退的，也只是你了?！庇癖俸@口吻無疑是贊揚，在劉文狗耳中聽來卻比侮辱更惡心?！胺牌ǎ』⒍绫凰粍Ψ夂?，撲倒在地時，正好將我壓在下面。”

    “他是什么人？”

    侏儒打了個哆嗦；已經(jīng)三天過去，他仍舊控制不住那種寒熱般突然發(fā)作的強烈的懼意。

    “一個瘋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也是?！?/br>
    “是真、真瘋子，不是人！”劉文狗嚷起來，他一激動說話就容易結(jié)巴?！叭恕耸共怀瞿?、那種劍?！?/br>
    “自然，凡人之劍豈能殺龍殺虎。”玉辟寒表現(xiàn)得很理解?！澳氵€記得別的嗎？此人身材，裝扮，容貌特征之類？”

    “他長得很高。”劉文狗不等玉辟寒插話就惡狠狠補了一句，“不是說比我高，比你也高，比你這輩子見過的大多數(shù)人都高，腦袋也不小，毛發(fā)胡子亂蓬蓬的，五官都遮住了，跟個野人一樣，別的我……我都沒看清楚了，太黑了，我又趴在地上……一直到他離開，我都沒敢睜眼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的劍呢？”

    侏儒使勁閉上了眼，似乎還在與那慘烈的記憶搏斗。

    “我也沒太看清。”他終于說，“那劍很窄……怎么說？他這樣一個巨人，總覺著不會用那么細(xì)巧的兵器…………劍身好像有一點點彎，但也許是殺人時壓彎的。”

    玉辟寒道：“傷口確實很薄。”

    “還有，他使劍的手是左手?！眲⑽墓焚M勁地說，將桌上半壇酒抱住，一口氣灌進肚中。“別的我當(dāng)真不知道了?？v使你殺了我我也想不起了！”

    “我殺你做什么？”玉辟寒說。“難為你還記得這么多。可惜我不殺你，還有別人要殺你。這個別人的來頭，你若肯指教一二，我能提供給你比王碗兒家里更安全的藏身之處?！?/br>
    劉文狗緊緊繃著嘴。

    “或者我換一個問法?！庇癖俸Z氣又溫和了幾分?！澳莻€地宮里藏著達(dá)摩舍利的事，你們是如何知情的？”

    檀櫟找到圓缺時，他正站在巷口，攥著那串念珠。檀櫟走過去拍拍他的肩。

    “都走了?！眻A缺說。

    “你當(dāng)然是不殺人的?！碧礄悼嘈?。

    “那幾個人武功都很平常，還不如我們寺里挑水打柴的師兄弟?！?/br>
    “劉文狗本不是什么出色人物，不用費那么大事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問他們是誰叫他們來殺劉文狗的。他們說這任務(wù)是西街的黃二介紹來的，只是奉命行事。我告訴他們以后切不可再做如此傷天害理之事。他們也都得了教訓(xùn)，”圓缺抬頭看著檀櫟?！拔易鲥e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怎會，得饒人處且饒人。你只要救下劉文狗，玉辟寒自有辦法弄清楚這些?！碧礄蛋参克f?！艾F(xiàn)在我們?nèi)タ纯此麊柕脑趺礃恿??！?/br>
    他們一起走到茶鋪，卻只從掌柜那里得到玉辟寒留下的一個口信，說有事去了從春樓。時間還不晚，檀櫟決定去找找他，便邀請圓缺同游洛中夜景。圓缺推辭說今夜要在靈山寺掛單。

    “你真是個好和尚。”檀櫟感慨?！拔液芫脹]見過你這么嚴(yán)于律己的佛家弟子了。”

    圓缺搖了搖頭，似乎是否認(rèn)，又似乎覺得這不值一提。檀櫟猛然在他眼里又見到了那種極其突兀的哀痛神色。他轉(zhuǎn)身走了。

    章四從春

    玉辟寒坐在閱春亭上。亭下石與水爭，水聲洶涌至于喧鬧，雖是春夏之交，這寒意侵肌透骨。園中參天喬木森然，高處核桃大一個月亮全照不透，在夜色中整肅兵馬般可畏，但那兇險也光明正大，并不包藏禍心。玉辟寒都不在意。

    他仍在琢磨劉文狗的話。據(jù)劉文狗所言，一月之前，他與來洛陽游逛的三麻胖子在從春樓喝酒，席間抱怨起最近手頭短缺，盤算來錢的門路，不由說起邙山一帶本多達(dá)官貴人的墓塋，摸金這行倒是收獲頗豐，不時聽到有人因此暴富，只是他二人一個是侏儒，一個膽子小，干這個難度很大。當(dāng)時已是深夜，店堂內(nèi)并無其他客人，兩人酒酣耳熱，也不避忌，正說得口沫橫飛，一簾之隔的包廂里突然傳出一個聲音。

    那聲音說：“二位如果真的有心，我倒是聽過一個消息。據(jù)說永寧城外正有這么一處寶庫?！?/br>
    二人一驚，同時望向聲音來處。包廂內(nèi)燈火未曾點燃，一片漆黑，此人竟一言不發(fā)，在這里坐了這么久，兩人互相對視一眼，都是一身冷汗。三麻胖子就接口?！罢f說罷咧，我真的怕死人?！?/br>
    “沒有死人，只有圣人?！蹦侨苏f?！岸槐M可以去打聽看看。若真的滿載而歸，別的寶物，都可以盡情出脫。但圣人遺骨，還請為我留下。”

    玉辟寒問出來的就只得這么多。對那人的特征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聲音。此人有達(dá)摩舍利的消息，似乎也有心插手，但途中舍利又被人所奪，應(yīng)該在他意料之外。但他對劉文狗這幫人，似也不報太大希望，只說事成之后可以到從春樓找他，并無把劉文狗置之死地而后快的理由。尤其按劉文狗的描述，那人很和氣，說話也很有禮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