叮當(dāng)——

    “你、你居然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龔寧駭目驚心。

    “托您的福，飛升了?！睒菭a道，“又托這結(jié)界的福，剛好能對付你?！?/br>
    龔寧登時滿面慘白，他根本不相信，上次見面只不過是兩個月之前，當(dāng)時樓燼明明還只是上仙！

    “不可能——”

    這怎么可能？！

    龔寧的一雙眼干澀至極，連眼珠都再轉(zhuǎn)不動。

    他突然意識到，如果樓燼真的已然成神，那么設(shè)若今日他做的事真的傳到公上胥的耳朵里，他真的就要玩完了。

    這可是弒神。

    殺一個仙無所謂，十個仙也無所謂，可……可樓燼如果真的是神……

    他會因此落罪，受普天之下最重的神罰，甚至可能會被剔去神骨，烙上罪枷，永生永世流放沖虛殿！

    所以，留給龔寧的只有一條路。

    他決不能讓樓燼活著走出結(jié)界！

    龔寧的面上，五官漸漸猙獰。

    樓燼很快意識到他要做什么了，自然也不會再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勸他收手。

    兩道霸道至極的神力就此撞在一起，樓燼亦用出了全力，在他的身后，一條金鱗巨龍騰空而出，折射出炫目又瑰麗的金光。

    伴隨著一聲蒼茫的龍吟，結(jié)界被從內(nèi)部炸開，巨大的沖擊力讓龔寧飛出去了數(shù)萬里，他慌忙收回靈力，在空中勉強(qiáng)穩(wěn)住身形。

    再看去時，哪里還能見得到樓燼的蹤影。

    一切就此結(jié)束，萬籟俱寂。

    龔寧渾身的衣衫已經(jīng)被血完全浸透，這是他自己的血。他低下頭，腹部還深深嵌著一枚龍鱗。

    他想把鱗片拔下來，然而只要稍稍一碰，刺骨的疼痛就會貫徹他的天靈。

    龔寧不敢再動了。

    他接連嘔出好幾口血，那些血淌在地上，倒映著他瞠目結(jié)舌的臉。

    良久，他才找回神志，站起來，跌跌撞撞往無上宮里走去。

    直到現(xiàn)在，他都是恍惚的。

    龍鱗。

    這個樓燼，到底是什么人？！

    -----

    龔寧在無上宮外等了足足五個時辰，公上胥才有空見他。

    彼時龔寧正一手捂著腹部，那里正汩汩不斷淌出鮮血，無論如何施法都止不住。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撲通一聲，龔寧重重跪在地上。

    公上胥被他這幅模樣嚇了一大跳，連忙上前將他扶了起來：“你這一身是……怎么弄的？”

    “是樓燼，”龔寧艱難開口，“他……要殺我。”

    “他要殺你？”公上胥一怔，“他怎么可能殺得了你？”

    “他和魔界勾結(jié)，從魔界那里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好處，以至于功法大漲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飛升成神……他要取我性命，我好不容易才逃脫出來……”龔寧氣若游絲。

    “你先別說話了，”公上胥眉頭深深皺起，“療傷重要?！?/br>
    他將龔寧抱起來，自然而然看到了龔寧腹部的那枚龍鱗，指尖輕輕撫了上去，稍作停頓，將鱗片拔了下來。

    一大股血涌了出來，龔寧痛呼一聲，徹底昏死過去。

    公上胥將龔寧安置好，看著手心躺著的那片龍鱗，愣了好一會。

    隨后，他快步走到西樂宮內(nèi)的一片小湖邊，縱身一躍，跳了下去。

    湖底，連接著另一方洞天。

    這是一片桃林，林中設(shè)一小亭，亭中隱隱約約坐著一個人。

    那人頭戴斗笠，輕紗掩面，手底下是一把古琴，隨著指尖的波動，悠悠弦音穿林而來。

    公上胥上前跪下，道：“清元前輩。”

    此時的公上胥和以往都不同，凝重二字幾乎寫在了他的臉上。

    聞言，那人抬起頭，向公上胥所在的地方看了過來。

    這是一個老嫗，歲月的縱橫深深刻在了她的皮膚上，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。

    “你來了?！鼻逶?。

    公上胥站起身，將手中的龍鱗遞了過去，“前輩，這是不是你說的……”

    在看到龍鱗的一剎那，清元的神色兀然一變。

    “……他回來了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，”公上胥道，“您認(rèn)認(rèn)，這是不是如煉前輩的那一枚？”

    清元顫抖著將龍鱗接了過去，指尖在邊緣緩慢地摩挲著。

    她沉默了很久，才道：“他早已經(jīng)死了，你又何必騙我？”

    “我怎敢騙您。他當(dāng)年受了那樣的冤屈，最后含恨而終，如果真的是他，我們——”

    “他已經(jīng)死了。”清元蒼老的聲音打斷了公上胥，她篤然道，“我親眼見到的，他已經(jīng)死了。”

    公上胥還要說什么，清元卻站起了身，不愿再聽。

    她整個佝僂的身軀都在抖，掩面的輕紗也在一下一下晃著。

    見她如此，公上胥也明白，這是逐客令。

    盡管還有很多想問的，但他不能忤逆清元，于是只好恭恭敬敬地告離，走出了桃林。

    是時風(fēng)起，吹落了千萬朵桃花。

    清元握緊了手中的金鱗。

    鋒利的邊緣將她掌心劃破，一滴血順著掌心的紋路淌了下來。

    滴答——

    —第一卷·相由心生·完—

    第21章 十五夜

    樓燼整了整衣衫，四下環(huán)顧。

    西樂宮外的那場爆炸將他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。

    這地方看起來很像人界，此時夜色正濃，長街上掛著一排玲瓏的紅燈籠，明燈錯落，玉壺光轉(zhuǎn)，其間隱有暗香，沁人心脾。行人熙熙攘攘，隱約能看到飛檐下的二樓上站著一排繡花水袖的女子，風(fēng)姿綽約，媚骨天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