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煉莫名其妙被趕了出來，里屋的門重新在背后合上了。

    他本來是要請武高出手幫忙的……結(jié)果話都沒說完就被趕出來了。

    他正要走，卻聽屋子里本就不小的議論聲從門縫里溢了出來。

    “九重天”三字入耳，如煉眉尾一跳，在門上釋了個尋聲咒，自己則身形一閃躲在了暗處。

    咒符上的光一亮，里面的談話瞬間就變得清晰無比了。

    他正要細(xì)細(xì)聽，門又被打開了，幾個長老陸續(xù)從里面走了出來，如煉則屏氣凝神，好在他們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如煉的存在，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    屋內(nèi)，武高的聲音傳了出來。

    “既然是阿煉的朋友，總歸是要幫一下的?！?/br>
    班儀沉默了一會，才道：“我只擔(dān)心……這不是尋常的病?！?/br>
    “也有可能是我們杞人憂天，不是嗎？”

    “這災(zāi)疫來得太突然了，真的很難想是不是他父母那邊的事波及了其余六界的氣韻……”

    說完，如煉聽到班儀嘆了一口氣。

    “我擔(dān)心的是阿煉?！卑鄡x說，“這是不是意味著他的父母……”

    班儀留了個最壞的結(jié)果沒有說，武高卻沉默了。

    如煉就在門外靠著，心底沒有什么波動，甚至連表情都沒怎么變。

    里面明明說的是他的親生父母，可他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，聽完也就過了，沒有留下什么漣漪。

    他只想知道那個叫傅云的姑娘能不能治好。

    他有點(diǎn)太過入神，以至于沒注意到門被打開了，武高徑直從里面走了出來，看到如煉時不免嚇了一跳：“你——”

    如煉忙伸出一根手指擋在唇前，眼神往屋里瞟了瞟，意思是別讓師娘發(fā)現(xiàn)。

    武高心領(lǐng)神會，有點(diǎn)想笑，還是忍住了，反手將門關(guān)上。

    他在前面走，如煉貓著腰跟了一段距離，確認(rèn)班儀看不到了才挺起了脊骨，與武高并肩而行。

    “沒想到你也如此怕你師娘?！蔽涓咄蝗淮蛉?。

    如煉沒接這話茬，反道：“師父去哪？”

    “去白水村，”武高捋著胡子笑了笑，“是魔是鬼都得先看看才知道，沒準(zhǔn)就是平常的小病，只是缺了一味藥才治不好呢？”

    如煉不知道武高是在安慰他，還是在安慰自己。

    “你和你那友人，怎么認(rèn)識的？”武高又問。

    不知道為什么，如煉不太像詳談，便只含糊地說：“……就那么認(rèn)識了?！?/br>
    武高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又說：“我們修道之人，和他們的命數(shù)是不一樣的?！?/br>
    如煉足下一頓：“師父是讓我不要和他往來么？”

    “錯錯錯，恰恰相反，”武高也停住腳步，倏然回身，“他雖是常人，卻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，你也有別人艷羨而艷羨不來的特質(zhì)，所以相遇也好，離別也好，都是命中注定的，可千萬不能被這些執(zhí)念牽住了手腳，導(dǎo)致寸步難行?！?/br>
    武高很喜歡說教，大道理總是一套又一套的，平常沒什么人愿意用心聽，但這次如煉卻聽得異常認(rèn)真。

    聽完，還輕嗤一聲：“我的師兄們可不這么想?！?/br>
    武高知道他在指什么，弟子們之前的齟齬和紛爭他一向看在眼里，只要不鬧得太過火，一般是不管的。

    但他也能理解如煉的心情。

    “你的來處和我們又不一樣，”武高說，“你又不是凡人?！?/br>
    如煉皺起了眉：“因?yàn)槲沂巧瘢晕揖鸵獞z憫眾生，以德報(bào)怨嗎？”

    “我可沒有教你以德報(bào)怨，”武高笑了，“說白了，修道之路，只有一個字可定勝負(fù)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境界?！?/br>
    如煉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師父一向不拘小節(jié)。

    武高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，也沒有過多糾結(jié)：“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，你得強(qiáng)到一定的地步，才能為所欲為?！?/br>
    說著，武高拍了拍如煉的肩膀，但如煉的身量已經(jīng)比他高很多了，導(dǎo)致他拍起來的時候有點(diǎn)費(fèi)勁。

    到了白水村，武高一戶一家地看過去，面色也越來越凝重了。

    ——情況比他想象得還要嚴(yán)重一點(diǎn)，十家有八戶都病倒了，這一病就是一家子，連個能照顧的人都沒有。

    他于是讓如煉在前面帶路往傅家走，如煉憑著記憶繞過了幾戶人家，見傅煙就直挺挺地坐在門檻上，面上全是汗，見了如煉忙站起來，又因?yàn)橥嚷槎咱劻艘幌?，扶著門框站穩(wěn)了。

    如煉是中午離開白水村的，這會已經(jīng)日落西山了，也不知道傅煙是不是從他離開時起就一直在這里等著，連動都沒動一下。

    見他這樣，如煉心里有點(diǎn)不是滋味，說出口的話不自覺就帶上了點(diǎn)責(zé)備的意味：“怎么不進(jìn)去等？”

    也不知道是沒聽出來，還是聽出來了但并不在意，傅煙只是輕輕笑了笑，道：“怕你找不到路嘛?！?/br>
    他將額上的汗擦掉，看向如煉身后的武高，恭敬地行了個大禮，道：“武仙人！”

    武高把傅煙扶起來，又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，才道：“你家是只有meimei病了，你自己沒事，對不對？”

    傅煙乖巧地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而如煉則抿起了唇。

    武高問他：“你meimei何時病的？嚴(yán)不嚴(yán)重？”

    傅煙便將門口讓出來，讓武高先行，一邊說：“我也不知道嚴(yán)不嚴(yán)重，就是沒精神，也吃不下飯，晚上還老做噩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