扯開的舊傷仍在淌血。

    紹臻用浴巾擦拭手臂，她今天淋浴的時間特別久，浴室的蒸氣裊裊，她的腳板通紅，臉頰泛著紅暈。

    出浴室后的她取來手機(jī)與吹風(fēng)機(jī)，她邊吹頭發(fā)邊看ig，赫然發(fā)現(xiàn)陌生訊息顯示了一，她好奇地點(diǎn)擊查看，送來訊息的是一個陌生的英文名字。

    她本以為又是廣告或詐騙，然而當(dāng)她開啟聊天室之后，剛出浴的她卻感到一陣寒。

    kevinl：「好久不見，何紹臻?！?/br>
    紹臻怔住了，舉著吹風(fēng)機(jī)的右手無力地垂下，熱氣燻著她的大腿，直到她感受到了燙與疼痛，才后知后覺地將開關(guān)關(guān)閉。

    ——好久不見。

    沒有偶像劇久別重逢的宿命感，只有驚悚片里陰魂不散的不寒而慄。

    文字散發(fā)著攻心的惡臭，她忍不住乾嘔。

    十年后的紹臻早已成年，卻仍然與當(dāng)年的少女有同樣的反應(yīng)，無助與無力，以更兇猛的姿態(tài)襲來。

    她壓抑住越發(fā)急促的呼吸，把螢?zāi)划嬅娼貓D，將照片發(fā)送給郡凱。

    郡凱很快已讀，并回覆：「是誰呀？」

    臻：「那個男的?！?/br>
    郡凱：「你還好嗎？」

    紹臻默然，短短四字，就體現(xiàn)了他的在乎，他想最先知道的，是她是否安好。

    如果被一個人好好地在乎著，是不需要她費(fèi)盡心思回想細(xì)節(jié)的，她甚至根本不需要刻意尋找，因?yàn)樗突钤趯Ψ降脑诤踔小?/br>
    歷史是相似的，但十年之后的她，并非孤身一人。

    臻：「不好?！?/br>
    她不再隱藏自己的脆弱，她想要試著倚靠她可以相信的人。

    郡凱旋即打來電話。

    「還好嗎？」他問。

    紹臻答不出話，哽咽鎖住了她的喉嚨，眼淚逐漸淹覆眼底。

    郡凱明白她無聲的回應(yīng)，心疼的情緒逐漸蔓延，他打破了數(shù)十秒的沉默，柔聲說道：「有什么想說的都可以跟我說喔，我都在?！?/br>
    「嗯?！顾粤Φ貜暮韲禂D出一個聲音。

    「你現(xiàn)在在想什么嗎？」

    「我在想……」她開了口，卻遲遲說不出下一個字，尚未組織好的文字，最后化成一灘顫音。

    「唔……怎么了？」聽見她的哭聲，心疼在他的心底氾濫，他連忙哄道：「怎么哭哭了？」

    然而被他一哄，紹臻更是潸然淚下，她匆匆伸手抽了兩張衛(wèi)生紙按著眼眶，壓住了即將噴發(fā)的悲傷。

    「想說什么都可以跟我說，我都在?！箍P說。

    「我擔(dān)心……我擔(dān)心會像之前那樣……」紹臻哭得抽抽搭搭，但她已經(jīng)把自己的心事說了個大概。

    「你怕他會來堵你嗎？」

    「……嗯。」她擤了擤鼻子，輕咳兩聲，嘗試著理性地清晰表達(dá)：「可能你會覺得我太小題大做了，可是我以前也覺得他不可能那樣，但他還是來堵我——」

    小題大作，那是高中時，她告訴mama之后得到的回應(yīng)。

    「不是小題大做啊，有危機(jī)意識才是對的?！箍P略為嚴(yán)肅說道：「我認(rèn)同你的想法?！?/br>
    他的話語以及態(tài)度給了紹臻她意料之外的支持，她愣了愣，然后毫無預(yù)警地大哭了起來。

    她猝不及防的哭泣，令郡凱一時慌了，他不知道是她又想到了什么，或是他說錯了話。

    他一次一次地哄著她，明明慌得要命但還是得強(qiáng)裝鎮(zhèn)定，說著「乖乖」、說著「不哭」，直到她的哭聲漸漸消停。

    「我知道你很難過、很害怕，我會陪著你的，好嗎？」郡凱說。

    他的語氣好溫柔，那是紹臻追尋渴望的東西，她想要在難過時有人拍一拍她，給她安慰、給她力量。

    在哭泣時有人安慰的感覺是那么美好，她深深地感覺到自己被心疼了、被在乎了。

    「你知道我以前其實(shí)不怎么哭的嗎？」紹臻抹去臉頰上的淚痕，「因?yàn)榭蘖艘膊粫腥税参课遥粫@得我更可憐?！?/br>
    在諮商室里，即使胸口悶得要窒息，她也無法宣洩出悲傷。

    她不想當(dāng)一個沒人安慰的可憐蟲。

    「你想哭就哭吧，以后我安慰你?！箍P說。

    紹臻的內(nèi)心像被狠狠地?fù)肀Я艘话?，但久?jīng)情場的她明白別把甜言蜜語當(dāng)真，她輕笑一聲，說：「真好聽。」

    他沒笑，又說：「我是認(rèn)真的?！?/br>
    也許是她在交友軟體上習(xí)慣了輕浮，面對真誠的他，她霎時變得手足無措，那些她習(xí)以為常的套路，還有她信手拈來的情話，都顯得那么蒼白，在真摯的感情面前，那甚至是一種褻瀆。

    「我好像比我想像中的，還要信任你?！菇B臻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