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那雙深如漩渦的眼對峙著，裴晚曦感覺后背起了一片雞皮疙瘩，迅速蔓延全身。

    剎那間，她突然意識到某種極度危險的東西。

    那東西說不清道不明，從裴華信的肩膀冒出、延伸、擴張，形成巨大的爪牙，朝她襲來，要將她囚禁。

    「伯母？」男人的聲音赫然從門口傳來。

    裴晚曦顫抖地隨裴華信看向聲源，只見薛景屹站在門邊，看著書房內(nèi)的雜亂無章，表情愕然。

    「我??因為門沒關(guān)，我想是不是發(fā)生了什么??就擅自進來了?！?/br>
    裴華信轉(zhuǎn)回頭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裴晚曦，而后朝男人揚起和藹的笑容，「景屹，你來啦——我就是和晚曦因為誤會吵了個架，你別嚇著了，晚餐已經(jīng)準(zhǔn)備好了，你先去坐吧。」

    「王嬸，你先帶景屹去餐桌吧?！?/br>
    「好、好的?！箣D女應(yīng)了聲，趕緊一跛一拐地走向薛景屹，「薛先生，這里請??」

    婦女帶薛景屹走向餐桌，見他沒走幾步就憂心地回過頭，裴華信朝他笑了笑，接著扭頭，看向身前發(fā)抖的裴晚曦。

    手終于被裴華信松開，裴晚曦呼吸一顫，淚珠落在手背的紅印上。

    「裴晚曦，不要忘記你當(dāng)年和我說的話?！古崛A信冷著臉湊近她，紅唇伏在她耳畔，「不管這婚有多苦，都給我忍著?！?/br>
    「自己選的路，跪著也要走完?！?/br>
    裴華信說完，轉(zhuǎn)身走向餐廳，中途不忘回頭朝她笑，「晚曦，快來喔——別讓景屹等久了?！?/br>
    恐懼侵占身體，裴晚曦胸膛顫抖，泛白的唇瓣翕動。

    不愿再于此地多加停留，她奔出書房，來到客廳撿起地上的包，伸手就要開門離開。

    「晚曦！」

    薛景屹叫住她，裴晚曦扭過頭，只見男人一臉著急地走來，身后是跟來的裴華信。

    薛景屹湊近看她，才發(fā)現(xiàn)她臉頰的淚痕和暈開的妝，「??晚曦？怎么了？發(fā)生什么了？」

    看著薛景屹擔(dān)憂的目光，裴晚曦視線往他身后飄，發(fā)現(xiàn)裴華信正瞪著她，眼底是明顯的警告。

    心跳震如擂鼓，她攥緊包鏈，「景、景屹??對不起，我突然有事，先走了?！?/br>
    「晚曦——」

    沒再看薛景屹和裴華信的眼色，裴晚曦轉(zhuǎn)身狼狽而逃。

    出了別墅，在路邊招了輛計程車，她回到家中，整個人癱坐在玄關(guān)。

    關(guān)于當(dāng)年的真相，裴晚曦猜想過無數(shù)個答案，但她從未想過裴華信竟會這樣對她。

    她一直以為裴華信對她的控制欲只是稍微重了些，但她今天在裴華信的眼中看到了癲狂。

    就像看見手里的木偶不受控，自己跳起舞，而氣憤地想砍斷它的關(guān)節(jié)。

    渾身抖得可怕，裴晚曦呼吸艱難，摀著胸口努力支起身。

    回到房間，她拉開梳妝臺抽屜，想找出那張照片再細(xì)問崔秀妍。

    先前為了避免思緒又被纏住，裴晚曦將照片藏在很深的地方，被許多雜物掩蓋著。

    手在雜物中翻找，最終摸到一張拍立得，她拿出一看，呆滯了三秒，震驚地?fù)撟∽臁?/br>
    照片的背景是西餐廳，主角是笑得甜甜的她，身著紅色小洋裙，肩上卻少了深藍色的羊毛外套。

    身旁，也沒了人。

    怎么會？孟乘淵怎么不見了？這張照片明明是她和孟乘淵的合照！

    裴晚曦翻到背面，上頭的日期仍是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五日。

    不會是她拿錯照片了？

    她慌張地在抽屜里繼續(xù)尋找，把所有東西拿出扔在地上，卻沒再找到任何一張拍立得。

    看向那張只有她一人的相片，她眉頭緊鎖，「怎么可能??」

    她當(dāng)初絕對沒有看錯，她身邊就是坐著孟乘淵！連她的夢中也出現(xiàn)過一樣的畫面！

    裴晚曦?fù)荛_溼潤的瀏海，大腦瘋狂運轉(zhuǎn)著，著急得手都在抖。

    忽然，一陣寒風(fēng)從窗外吹入，將桌上一張泛黃的紙片掃落在腳邊。

    裴晚曦低下頭，視線落在那張紙，上頭有一串潦草的字跡。

    胸脯起伏著，她彎腰撿起那張紙。

    「龍仙區(qū)天堂路十二號之十二??」看著那串地址，裴晚曦愣了愣，思緒頓時拋至兩個月前。

    ——你啊，現(xiàn)在肯定是聽不懂我在說什么，反正到時候，嗯??大概是明年一月，等到那個人消失后，你就知道了。

    ——我以后就不在這了，這是我的住址，拿著吧，你以后會用上的。

    是十一月她去和薛景屹相親的路上，在街上叫住她的那個老奶奶。

    明年一月？

    裴晚曦看向桌上標(biāo)示一月的桌歷，再看回那張只有她的照片。

    消失？

    胳膊瞬間浮起一片雞皮疙瘩，她抿緊下唇，指尖發(fā)顫。

    裴華信是無神論者，裴晚曦自然也是。

    甚至，她當(dāng)時認(rèn)定那位老人是個精神病患者，發(fā)病時就隨機拉個路人講些瘋言瘋語?？纱丝蹋瑑?nèi)心似乎有聲音響起，很遙遠，就像從天堂傳來的——

    裴晚曦，你要來不及了。

    將紙片塞進口袋，裴晚曦拿起包，轉(zhuǎn)身出了臥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