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細(xì)說，檀韞敷衍道：“怕你閑，給你找點事兒做。”

    “我謝謝您?！鄙辛鴣硇σ幌?，折了紙，“那找著后養(yǎng)在哪兒？養(yǎng)在外頭不招人眼，但見面麻煩，養(yǎng)在宮里倒是夜夜都能暖被窩了，又容易招是非，六祖宗養(yǎng)的小情兒前不久不就‘不慎’墜井了么？”

    檀韞沒有半點不該有的心思，“行了，尚mama，別太cao心，你先找著再說?！?/br>
    尚柳來不抗拒這個稱呼，還要發(fā)揮“mama”的習(xí)慣，“對了，今兒您不在的時候，是觀偷偷哭呢，好像是紅鸞星動了?！?/br>
    檀韞心里一凜，那陳年已經(jīng)落地的血猛地兜頭潑來，是是觀在他面前自刎謝罪的一幕。

    “咚，”檀韞不輕不重地將空碗擱下，“拎過來?！?/br>
    尚柳來吩咐外頭的直宿去喚人。

    俄頃，一個十四五的少年快步進(jìn)來，他是從被窩里被人薅出來的，頭發(fā)亂糟糟的拱著一張白皙圓潤的小臉，抱著佩刀茫然地瞧著檀韞，“小爺，什么急差呀？”

    “你有人了？”檀韞問。

    偷摸摸的與人好是一回事，但都被發(fā)現(xiàn)了，還隱瞞什么呀？是觀害羞地說：“我相中個男人?！?/br>
    檀韞說：“那個姓常的錦衣衛(wèi)？”

    尚柳來眉梢一挑，小爺這是早就察覺了，還派人去查了人家的底細(xì)？也是稀罕，明明以前并不上心手下人的私事。

    “他叫常南望，是北鎮(zhèn)撫司的百戶?！笔怯^想起什么，機(jī)靈地補(bǔ)充道，“您放心，他不是世襲進(jìn)去的，沒家勢，也沒干爹，干凈！”

    “這么一比，茅坑也干凈。”檀韞嫌孩子傻，語氣卻不嚴(yán)厲，“北鎮(zhèn)撫司如今讓江峽握著，一群猢猻簇?fù)碇飪和跸谷陆?，那些不順服的不管有沒有本事都得在底下窩著，容得他出頭？”

    是觀本該是鐘鼓司的，八歲時被小爺從色太監(jiān)手里救回來，否則就被糟蹋了，這是救命之恩。后來小爺把他弄到自己身邊，教他讀書習(xí)武，這是養(yǎng)護(hù)之恩。養(yǎng)育之恩舍命難報，他打心底里信任小爺，覺得小爺不會隨便冤枉誰。

    見孩子囁嚅著不吭聲，檀韞知道他是有疑惑但不敢跟自己犟，便說：“有話就問，今兒就要你心死?！?/br>
    是觀便問：“他只是百戶，不算出頭吧？”

    “窩在底下的也有好些百戶，他們頂著銜，手里沒一份正經(jīng)差事，可常南望去年卻辦了三樁像樣的案子，如今先把功勞壓著，乍眼是也被打壓，可只要有機(jī)會，他就能順理成章地爬上去。江峽如此費心，常南望有什么特殊？”檀韞說，“因他是菩薩的心頭rou，運氣好的格外周全，還是因他表面不肯攀附，私下卻早已拜了恩父？如今還要結(jié)識你，你當(dāng)他真不知道你是我的人？”

    一語驚醒夢中人。

    是觀心中一涼，若常南望只是想借著他結(jié)識小爺，就只算做他被蒙騙利用了一遭，但就怕這人兩面三刀，是根毒釘子，要來害小爺！

    房內(nèi)沉默小會兒，尚柳來摸是觀的臉，一指頭的濕潤，不免溫聲說：“你還小，世間多的是人，有真好的等著你。今兒流完眼淚，明兒就清清心肺，莫做癡兒，知道嗎？”

    是觀粗魯?shù)夭烈话蜒劬?，眼淚鼻涕糊了一手掌，甕聲道：“他不嫌棄我是閹人，肯以禮相待，還送我禮物，我便真信了他！”

    “同樣習(xí)武，你小小年紀(jì)就上北疆戰(zhàn)場殺敵，他敢不敢？你有救駕之功，他有沒有？你扶弱救貧，他肯不肯？你是他的通天梯，輪不著他來嫌棄你。”檀韞說，“除了那倆蛋，你比他什么也不缺，何必自卑自賤？”

    是觀吸溜著鼻涕依偎過去，rourou的臉蹭著檀韞的肩膀，“我知道錯了，以后一定擦亮了眼睛！”

    檀韞這才滿意，“去睡，起來后還是喬樣去寶慈禪寺把今年的香火錢敬了，聽說善堂在雪地里又撿了些乞兒回去，原先的園子估計不夠住了，讓師父們找人修一修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！”是觀站直了向檀韞行禮，又轉(zhuǎn)身向尚柳來行禮，輕步走了。

    等腳步聲遠(yuǎn)了，尚柳來看向檀韞，話中露出尖銳，“好個真漢子，騙到咱孩子身上了。那個常南望，我想法子料理了他？”

    “不急，”檀韞說，“既然父慈子孝，就先留他為他的好干爹抬棺吧。”

    第03章 不知客

    檀韞在橘東街邊買兔兒簽，穿海天藍(lán)圓領(lǐng)袍，流水紋白鶴氅，頭上戴一只蝴蝶白玉鬧蛾，神清骨秀。

    老板一邊忙活一邊琢磨這是哪家的小神仙，山珍海味吃不飽，來路邊買零嘴兒，若是不慎吃壞了金貴腸胃，家里是不是要來砸攤子？

    檀韞不知老板心聲，知道了就要喊冤，路邊攤簡直好極了。盯著烤架上的rou，他輕抿了下嘴巴，說：“再加五支。”

    老板應(yīng)道：“好嘞，您稍等?！?/br>
    火候一到，老板取出用秘制醬料腌制的烤兔子放上砧板，一刀下去，半焦脆的外皮呲呲響，濺開濃郁的熱油香。

    檀韞眼也不眨，口齒生津。

    老板麻溜地將剁成小塊的兔丁用細(xì)簽串了，數(shù)了十支包好遞給檀韞，做生意必備的熱情掩住了忐忑，“您拿好，小心燙，喜歡便請下次再來！”

    檀韞道謝，轉(zhuǎn)身涌入人群。

    自歲末正旦，許多人都戴著鬧蛾，各色各樣，以應(yīng)節(jié)景，街上熙來攘往，人實在是多。檀韞護(hù)著兔兒簽到中段的一家花苗鋪，候在門前的便裝番子上前來，“夜里有燈火表演，爺往仰月樓去了，著卑職等您一道過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