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嘴上不說，心里還是不服氣?！被实鬯﹂_檀韞的手，沒甩開，便罵道，“懶得管你，滾出去?！?/br>
    檀韞不滾，抱得更緊了。

    皇帝冷酷地說：“少來這套，再不滾出去，索性叫人把你打出去?！?/br>
    “打吧打吧，您嫌我傻，那把我的腦袋打碎了，也不晃您眼睛了?！碧错y說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皇帝茫然地說，“你還陰陽怪氣上了？”

    檀韞委屈地說：“我都說了，沒有廝混，沒有廝混，是我有了心思，是我沒管好自己，您就是不聽，還說我哄不了人，我哪里哄不了人了？”

    薛縈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現(xiàn)在是較勁這個的時候嗎？

    皇帝也無語凝噎了一瞬，才說：“得，算我說錯話了，你能哄人，你豈止能哄人，你是妲己托生，褒姒移魂，夠不夠？”

    “這話說不得，”檀韞急忙說，“多不吉利啊！”

    皇帝煩得拿另一只手打他，“別拿你的爪子在我身上撓，松開！”

    “不松?！碧错y切切地說，“世子真的沒有哄我騙我，也沒有欺負我，您別問他，也別訓(xùn)他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皇帝現(xiàn)下可算明白了為何有些當(dāng)?shù)穆犚娕畠河辛诵纳先?，要cao棍子上門打這情郎，自家小白菜被拱了還要幫腔說好話、求情，哪個當(dāng)?shù)氖艿昧耍?/br>
    “你這是要攬責(zé)了？”他問。

    檀韞松開手，端正地跪了，說：“我與世子清清白白，本沒有過錯，若要論責(zé)，也是我心性不堅，您要罰，本就該罰我，何來攬責(zé)之說？”

    皇帝嗤道：“光是動了心思，人還沒到手，就護得這么緊了？”

    “只是不愿您平白誤會、委屈了世子。”檀韞擦了擦額上的汗，又說，“我知道，您是怕我年輕不經(jīng)事，叫人騙了哄了，可我是年輕，又不是傻子？這么多年，我跟著您從皇子殿到乾和宮，我是什么性子，有多少心眼兒，您還不知道嗎？”

    皇帝沒有說話，過了會兒才讓薛縈退下。

    “但情愛之事，本就不同?！被实鄱紫屡c檀韞平視，“你能試陰謀，洞人心，卻不一定能在風(fēng)月之事上占上風(fēng)，自古多少大勇大jian之輩闖過刀山、下了火海，最終卻敗在情愛二字上？”

    他一溫和下來，檀韞也不敢吹胡子瞪眼了，輕聲說：“可世子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與鶴宵的性子，我都識的，鶴宵不無恥，你也不癡怨，但是莫要忘了，鶴宵有些瘋性，他連自己都不愛，能把你奉若珍寶幾時？”皇帝見檀韞咬著唇，一副可憐兮兮的樣，心也就軟了，靜了會兒，他說，“不論你只是稍微動了心思，還是你們此時彼此真有了那意思，我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但是馳蘭，既然說到了這件事，我要把丑話說在前頭?！?/br>
    皇帝替檀韞擦了額頭上的汗，“你我一路相伴，你托著我，我拽著你，我們才一道走到了這里，說你是我的左膀右臂，差了，因為缺了胳膊只會痛一時，說你是我的阿弟，也不夠，因為兄弟之間也有嫌隙猜疑，但非要說個子丑寅卯來，我當(dāng)真說不出來。”

    他的眼睛紅了，檀韞不知所措地給他擦臉，“崇哥……”

    “在這世間，你是最懂我、知我，忠我、敬我，護我、待我最好之人，此中情誼，無需你我多說，更無懼外人挑撥。臣工們、奴婢們的風(fēng)流韻事，我不管閑，但你不同，我免不了多叮囑你，你要與人談風(fēng)月，可，你要尋人暖床鋪被，可，你要娶妻納妾，都可，但不是誰都能有這個福分的，我也看不得你在外頭抹眼淚?！被实壅f，“你是我養(yǎng)大的，這世間誰都不許讓你受半分委屈，鶴宵亦然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嗎？”

    檀韞從不白讓自己受委屈，因他自小就是個小心眼兒，記仇，因老祖宗疼他寵他，七殿下縱他護他，因他手握權(quán)柄，從不把自己當(dāng)個低賤的奴婢。無需陛下這般叮囑，他也絕不會讓自己在外面受委屈，可這樣揉腸窩子的話，陛下鮮少說，他也鮮少聽，這會兒一聽，就有些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他想起了上一世死的時候。

    “我疼……”檀韞撲進皇帝懷里，像從前無助、害怕時那樣抱著他，好似不在乾和宮，還在寢殿黑暗的一角。他抱著皇帝，叫他殿下，崇哥，泣不成聲，“我做了個好長的噩夢，夢、夢見您崩了，離開我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傻子?！被实叟闹谋?，“人都是要死的？你們平日里呼我萬歲，還真當(dāng)我能活到萬歲么？”

    “生老病死，人之常情，若是遵循自然，我再如何也忍了，可您崩的時候那樣年輕……”檀韞把自己縮成一團，不肯出來，“翻了年以后，我夜里總是睡不好，喝了牛乳喝了藥也老是夢魘。去青州路上，路途困乏，心里又cao心案子，倒是容易困了，再有世子給我的藥，有時為我彈清心曲子，睡得深了些，可是一回來，我又開始做夢?！彼拗鴨?，“怎么辦啊？再這樣下去，我要把自己夢死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胡說什么歹話！”皇帝摸他的臉，老天，一手心全濕了！

    檀韞難得哭得這樣慘，皇帝心里著急，怕他哭壞了，但一尋思，怕是一直憋著更不好，如今大哭一場，訴說心思，倒是個抒悶的法子。

    如此，皇帝也不替檀韞拭淚了，根本擦不完，只替他拍背順氣，安撫說：“都是夢，我不是好好活著嗎？平安脈半個月一次，什么病癥都沒有。若不是死于病癥，是被人害死的，那你說出來，咱們順著線查探，若真有問題，先下手為強，他也就害不了我了，是不是這個理兒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