仇綠華說：“卑職去吉祥屋子里查出了那筆錢，都是宮中常用的錢，沒什么特殊?！?/br>
    “這是那封書信?！狈訌男渲刑统鲆粡埌櫚桶偷募埑噬稀?/br>
    檀韞接過，是普通的信紙。他看了眼字跡，交給傅濯枝，問：“起來回話吧。只有書信來往，可有私下見面？”

    “謝監(jiān)事。”番子起身，“吉祥說半個(gè)月前，十一那天夜里見過一次，但對方蒙著面，天色又黑，因此看不清臉，只依稀能辨認(rèn)是個(gè)年輕的男子，但不知是否是內(nèi)宦?！?/br>
    “十一那天，”檀韞想了想，“那天沒有朝會，也沒有臣工命婦入宮覲見，外人是進(jìn)不來的，看來是宮里人了。”

    傅濯枝夸贊道：“記性真好?！?/br>
    檀韞偏頭瞧他，“御前做事，必須如此。”

    仇綠華清了清嗓子，說：“除此以外，沒有別的線索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去問問吉祥，能否辨認(rèn)那夜那人的聲音，若是能，就叫他在獄里好好活著，等他伏誅前，我會允許他再見親弟一面。”檀韞說，“今日都辛苦了，現(xiàn)下可以各自回去，明兒我再吩咐?！?/br>
    兩人齊聲應(yīng)下。

    “對了，”檀韞往外走，路上問番子，“幽巷的事情，查得如何？”

    番子說：“應(yīng)千戶說線已經(jīng)放出去了，就等著魚兒咬鉤，他會仔細(xì)盯著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他辦事，我放心。”檀韞說。

    傅濯枝抿了下嘴。

    檀韞抬手，一行人紛紛行禮，先行離開了。

    別楨抱著刀靠在慈安宮的大門上，檀韞路過時(shí)說：“這里勞煩別同知費(fèi)心?！?/br>
    “檀監(jiān)事客氣?！眲e楨頷首，“兩位慢走?！?/br>
    檀韞點(diǎn)頭回應(yīng)，出了慈安宮。

    傅濯枝還在看那封信，若有所思。檀韞見狀問：“世子爺看出什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這字寫得很一般，但其中有些文章，不是當(dāng)真寫得不好，是故意往不好了些，線條略微歪扭，是為了隱藏真正的字體?！备靛η笍椓讼滦偶?。

    檀韞驚訝道：“當(dāng)真？”

    “你個(gè)妙筆仙兒還不能看出來這點(diǎn)門道？”傅濯枝挑眉。

    “我也是想夸夸你。”檀韞莞爾一笑，又說，“倒是你……我好像還沒仔細(xì)拜讀過世子爺?shù)臅亍！?/br>
    傅濯枝捏紙的指頭猛地一緊，有些心虛地說：“改日給你寫。”

    “心虛什么？”檀韞敏銳地問。

    “我怕我寫得不好，招你嫌?！备靛φf。

    檀韞卻不信，但也沒拆穿，只看著他捏著信紙的手，“手這樣漂亮，還能寫出一幅雞爪子字不成？”

    “手好看和字丑，那也不沖突啊，說不準(zhǔn)我就是金玉其外，敗絮其中。”傅濯枝狡辯，“況且就算我寫得尚可，在你這妙筆仙兒眼中也成了下品。”

    后頭正被壓著日日練字的是觀暗自瘋狂點(diǎn)頭贊同，小爺?shù)难酃庳M止是高，簡直是十分挑剔嚴(yán)苛了！

    “既然你能看出文章，那這信紙就交給你去查了?！碧错y說。

    “這可是重要線索，”傅濯枝問，“你肯放心給我？”

    檀韞眉梢微挑，靜了靜才說：“我這個(gè)人疑心重，但那是知心前。且我也有個(gè)好處，就是疑人不用，用人不疑?！?/br>
    傅濯枝問：“那若有人負(fù)你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自認(rèn)眼力還不錯(cuò)，身邊來來往往那么多人，只要那人不躲著我，我在一萬個(gè)人里能看錯(cuò)一人，已經(jīng)是多了。真有人負(fù)我也不打緊，有我走眼的過錯(cuò)，既錯(cuò)了，我也愿意承擔(dān)。只是，”檀韞溫聲說，“我這個(gè)人睚眥必報(bào)，從不許誰欺我負(fù)我，只要我還有心力，不曾想死了算了，那便定要他償還代價(jià)?！?/br>
    他前一句似意有所指，后一句也像隱晦地在說什么人，傅濯枝聽得分明，許久后才說：“我絕不負(fù)你……的信任。”

    平常一句，卻擲地有聲。

    彼時(shí)已經(jīng)到了出宮前的第二道宮門，檀韞聞言轉(zhuǎn)身。他看了傅濯枝一會兒，從他沉靜的眉眼，到如淵的眼眸，最后落在因?yàn)榫o張屏息而微微繃緊的下頷，不禁莞爾。

    陰沉的天壓下來，檀韞抬手落在傅濯枝右肩上的手卻像一團(tuán)溫暖的云，輕輕地墜在那里。傅濯枝渾身僵硬，緊緊地盯著那只手。

    它摘掉他肩上那一片指甲大小的殘葉，應(yīng)該是先前在□□那里蹭到身上的，然后很輕地擦了擦，隔著幾層衣料，傅濯枝肩膀酥麻，牙齒跟著咬緊了。

    指甲是淡淡的粉，他想含住，一路嘬吻過纖細(xì)的指根，雪白的手背，像吃最喜愛的珍饈那樣，一口不剩，細(xì)細(xì)品味，最后在細(xì)細(xì)的青筋處留下一圈牙印……屬于他的印記。

    他錯(cuò)了。

    傅濯枝檢討。

    他先前對檀韞說的那些話是不對的。

    他不想讓檀韞的手這樣落在別人肩上，捻葉、撫肩，更別說是兩人成雙，親密無間。

    只有殺了他，才能迫使他這樣大方。

    絕對不行。

    他要爭。

    傅濯枝偏頭看向檀韞，咬緊的牙關(guān)緩慢地松開，朝他露出一記自以為意味隱晦的笑意，說：“明天見，馳蘭。”

    他一定不知道，方才他眼中像是藏了兇獸，有兇猛的嫉妒和貪婪，檀韞卻瞧得清清楚楚，收回手在袖袍中蜷縮，說：“明日見。”

    傅濯枝凝視著，語氣很輕，“見誰？”

    他好似引/誘，檀韞心智不堅(jiān)，咬了咬唇，避眼答：“……鶴宵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