翠尾端著熱水進(jìn)來放在架子上，攪了帕子，被傅濯枝接過去給檀韞擦臉。他被搶了活，便站在一側(cè)說：“九月十月的天啊，本就干燥，十月立冬后更冷了，小爺稍有不慎就要咳嗽，過了這個月就大好了，只是中間這些天受罪，說話沒聲兒，吃東西更是個問題。”

    傅濯枝擰眉，“我怎么不知道？”

    “我在御前伺候，陛下倒是不顧忌什么，但傳出去旁人要擔(dān)心萬一我傳染了誰，一傳十十傳百的，不也麻煩么？我在御前避著人，回來也是偷偷躲在屋子里咳的，御醫(yī)只剛開始來一回，出去都當(dāng)是給我請平安脈的。我讓他開的藥丸，不用熬藥，因此少有人知道的?！碧错y取笑他，“世子爺還真以為你的‘眼線’無所不知呀？”

    傅濯枝抿了抿唇，沒說話。

    檀韞見他表情難看得很，連忙咳了一聲，傅濯枝果真立刻來摸他，哄他，他偷偷地笑，抱住傅濯枝的腰，心說今年的十月，哪怕被迫日日喝幾口白稀飯，也沒有那么寡淡啦。

    第67章 苦湯藥

    晚些時候, 御醫(yī)過來了，替檀韞把了脈。

    傅濯枝抱臂站在一旁，問：“他去年吃的那副藥丸效果可是最好的？”

    御醫(yī)不敢回答, 瞄了眼檀韞, 傅濯枝見狀也看向檀韞，檀韞清了清嗓子, 說：“世子爺問話，你如實回答就是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是?！庇t(yī)遂看向傅濯枝，“若要效果好，那藥丸確不是最好的方子, 有湯藥一副?！?/br>
    “今年你住在蓮臺, 不必?fù)?dān)心藥味傳出去, 還是喝湯藥吧，也能少受幾日罪。”傅濯枝伸手摸摸檀韞的臉，哄道, “聽話?！?/br>
    檀韞約莫有些不甘不愿地說：“好吧?！?/br>
    傅濯枝笑了笑，吩咐御醫(yī)去開藥方, 轉(zhuǎn)頭對檀韞說：“今兒刑部衙門議事, 回來再陪你?！?/br>
    “你別惦記著我了, 自去做事吧?！碧错y輕聲說，“我昨兒半夜跑了一趟，今兒不必去御前承奉了，就在蓮臺待著，空閑的時候鋤草剪枝兒，再把下個月要貼的綿羊引子圖畫出來?！?/br>
    傅濯枝說好, 囑咐道：“下樓的時候多披一件披風(fēng)，別再吹涼了, 喝溫水，冷熱都別喝，不許吃刺激的食物了。有事就派人來叫我，或是發(fā)信號?！?/br>
    檀韞失笑，“我能有什么事??？又不是小孩子了，出門還要你囑咐一大堆，快走吧?！?/br>
    “攆我？”傅濯枝掐他臉，在他笑盈盈的臉上親了一口，轉(zhuǎn)身走了。

    檀韞往前傾身，躺椅晃了晃。

    翠尾偷偷笑了一聲，被檀韞抬手打了下腿，趕忙溜了。

    晚膳后，皇帝過來了，檀韞正裹著披風(fēng)坐在花圃前，懷里放著一本養(yǎng)花簿?；实圩哌^去，伸手探探他的額頭，說：“今兒的藥吃了嗎？”

    那藥先前就熬了一劑出來，味道和糞水沒有區(qū)別，檀韞聞之色變，才不肯喝，聞言心虛地說：“吃了?！?/br>
    他低著頭，皇帝沒看清他的神色，因此自然沒聽出他撒謊，說：“這段時間咳嗽的人多，御前的人倒是硬朗，唯獨你每年都中招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意思啊？”檀韞蹙眉，“您嫌棄我？”

    皇帝挑眉，抱臂低頭把他瞧著，說：“哪敢??？某些人鬧起來能把乾和宮淹了?！?/br>
    檀韞挑起眼尾，斜睨著他，“那陛下今兒大駕光臨，有何吩咐？”

    “啟明和落絮今兒都當(dāng)值，兩個人都沒來，是不是被你罰了？”

    “他們不該罰嗎？”檀韞問，“您是想問啟明，還是落絮？”

    這話問得，皇帝笑著說：“自然是啟明，我就喜歡他那說五不像都抬舉了的戲，以前午膳的時候他都得給我唱的，今兒人被你弄走了，我吃飯都不痛快。”

    “他們出了那么大的疏漏，不能不重罰，否則以后底下的人只會越來越不上心。”檀韞說，“陛下放心，各自賞了二十鞭，都沒死，等啟明養(yǎng)好傷，就能繼續(xù)給你唱。”

    皇帝說：“好吧?！?/br>
    檀韞翻了翻書頁，突然站起來繞著皇帝走了一圈，說：“不對?！?/br>
    皇帝說：“什么不對？”

    “這種事，您隨意派個人來問一嘴就是了，何必親自跑一趟？”

    “我是來看你，順路問問?！?/br>
    檀韞狐疑地盯著皇帝，皇帝眉心一抽，他就像抓住了龍尾巴似的，篤定地說：“您心里有鬼?！?/br>
    “胡說八道。”皇帝懶得理他，轉(zhuǎn)身就走。

    檀韞跟上兩步，從后頭擠著皇帝，說：“不許走不許走，您是不是在心里編排我什么了？”

    皇帝被他擠得越走越歪，差點一腳踩進(jìn)花圃里去，“死孩子一邊兒去！”

    檀韞收回扶他的手，聽話地退了一步，但還是緊緊地盯著皇帝。

    皇帝被他盯得渾身發(fā)毛，說：“行了。我不就是好心給你找個理由嗎？”

    檀韞茫然地“啊”了一聲。

    皇帝看了他一眼，整理姿態(tài)，負(fù)手說：“我真是特意過來看你的，怕某些人心里介意，問起來你也有個說辭?！?/br>
    檀韞試圖理解，明白了，“我看，心里介意的是您吧？”

    他笑了笑，“您是不是過來爭寵的？”

    皇帝臉一紅，惱羞成怒地說：“胡說八道?！?/br>
    “本來就是?！碧错y剜他一眼，“自從我和世子好了，您就奇奇怪怪的，雖說嘴上是同意了，沒二話，可好幾次我都發(fā)現(xiàn)您偷偷瞪世子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