齊王出師打的是清君側(cè)的名號，但如今滿城皆知齊王有謀逆之實(shí)，葉安卻不知道似的說道。

    葉安本來是想抓著謝樽和陸景淵就走的，但看見謝樽身受重傷，一身血跡半死不活的杵在那里時(shí)，他只覺得怒火滔天。

    從自己把這個(gè)小徒弟撿回玉印塔起，除了練武的磕碰，小徒弟還從未受過一星半點(diǎn)的傷，結(jié)果出來一趟就搞成這樣，也是他小瞧了陸擎洲和趙磬。

    “請賜教！”

    說罷，磅礴的劍氣洶涌而出，似雷奔海嘯，以恐怖的氣勢向前壓去，同樣的劍式，謝樽與之相比，只似滄海一粟。

    葉安身法極快，劍花一挽，輕若鴻毛，卻重逾千鈞。

    趙磬之前和蕭云樓打了一架，又被謝樽傷了肩膀，剛才應(yīng)對謝樽尚且沒什么問題，但對上葉安，這體力比開了閘的洪水泄得還快。

    鏗的一聲，鐘靈劍刃劈在了甲胄上，只這一劍，那甲胄就裂開了蜘蛛網(wǎng)一般的裂紋，然后嘩的一聲，碎落一地。

    趙磬感覺胸口像被巨石碾過，踉蹌著倒退幾步。

    那邊謝樽受了傷，葉安不欲多留，迅速又出一劍，這一劍直直穿過趙磬的右肩。游龍槍摔落在地，被葉安一腳踢到了遠(yuǎn)處。

    與之前的情景如出一轍，只是換了主角。

    葉安退后幾步，甩落鐘靈劍上的血跡，神色復(fù)雜地看著趙磬。

    鐘靈劍緩緩抬起，似是因?yàn)橐娏搜?，鐘靈劍刃散發(fā)出來的金光扭曲，如同尖嘯著的魂魄，用盡全力地想要沖破束縛。

    “前輩！”陸景淵略顯焦急的聲音從身后傳來。

    葉安回頭一看，謝樽面如金紙，已經(jīng)暈在了陸景淵懷里，肩上血跡不斷滲出，把陸景淵的衣襟染得通紅。

    見狀，葉安面色一變，急步上前，一手一個(gè)把謝樽和陸景淵拎起，搶了一匹玄焰軍的馬便絕塵而去。

    周圍的玄焰軍愣愣看著，無一人敢攔。

    “將軍？”有士兵上前虛扶住趙磬小聲道。

    趙磬白著臉隨手扯了布條把肩膀裹住，看向葉安三人消失的方向蹙了蹙眉。

    “無事，回城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火光與夜色下，皇城南面的朱雀門已經(jīng)被破開，所剩無幾的羽林衛(wèi)仍在苦苦堅(jiān)守，眼看皇城最后一道防線就要崩潰。

    皇城正中，中正殿內(nèi)殿。

    與往常一樣，殿內(nèi)鎏金嵌寶的香爐仍在徐徐冒出白煙，煙霧筆直，如同靜止。

    “諸宗室如何？”陸擎元輕輕揉著額頭問道。

    “按陛下旨意，皆拘在各自院中。前幾日西逃出京的幾位王爺也被都帶回來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城還未破便外逃，不成樣子?！闭f完后，陸擎元想起什么似的頓了一下，又道，“那太子呢？”

    “依陛下口諭，已經(jīng)嚴(yán)加看管?！?/br>
    陸擎元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放心下來，未曾注意到譚盛眼中一閃而逝的愧疚。

    他并未將圍封東宮的詔令傳下去，若殿下有幸，還有幾分希望逃離。只是違背皇令，終究是他的過錯(cuò)，不過無妨，待下了地府，他自會向陛下謝罪。

    譚盛將杯子添滿溫水放在了桌案上，又從瓶中倒出了一粒藥丸放在里面。聽著殿外漸近的喧囂，他終是忍不住問道：“陛下先前何不西出與蕭將軍會合？”

    若西逃與蕭云樓會合，不論如何也能保下一條命，尚有機(jī)會東山再起。

    陸擎元拿起瓷杯，藥丸已經(jīng)融化，淺褐色的溫水浮起藥香。

    “那之后呢？朕與齊王東西分治？還是再爭一統(tǒng)？”陸擎元淡淡道，眼中不見半點(diǎn)情緒。

    “若走到那一步，朕這二十年的經(jīng)營便付之一炬，祖宗基業(yè)也會毀于一旦。”

    他登基二十余年，二十余年嘔心瀝血，終于讓虞朝逐漸擺脫世家的陰影，若此時(shí)虞朝陷入內(nèi)亂，世家再起，一切又將回到原點(diǎn)。

    “況且……若非如此，怎能讓魑魅魍魎齊聚荊州？多年謀劃，已經(jīng)到了收網(wǎng)之時(shí)?！?/br>
    陸擎元說完這句，將杯中化了藥的水一飲而盡，看著殿門外火光愈盛，如同旭日初升。

    “來了?！彼麑⒈臃旁诎干?，發(fā)出啪嗒一聲。

    第6章

    殿門被豁然推開，門外只有陸擎洲一人，他提著劍，身上沒有半點(diǎn)戰(zhàn)斗過的痕跡。

    陸擎元瞇著眼打量著他，他已經(jīng)有好些年沒見過這個(gè)弟弟了，如今一看與當(dāng)年也沒太多不同。

    兩人對視著，整個(gè)內(nèi)殿安靜得落針可聞。發(fā)生了這么多事，走到了這一步，他們都已經(jīng)想不起來當(dāng)年是如何相處的。

    “皇兄。”陸擎洲靜立半天，只吐出這么沉重的兩個(gè)字。

    “小十一。”陸擎元也開口喚道，隨著這聲稱呼出口，他的臉上泛起了懷念之色。

    “朕已經(jīng)許久沒有這么叫你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記得第一次見你，就在外面的荷花池邊，也是這個(gè)季節(jié)。”

    陸擎洲沒有接話，那都是年幼時(shí)的事了，如今想來恍若隔世。

    他的母親出身寒微，生下他便撒手人寰，留他一人在這宮中掙扎求生，受盡欺凌，不被先帝重視，甚至連名字都沒有，是陸擎元這個(gè)皇兄在他快要淹死在荷花池中時(shí)拉了他一把，又為他去向先帝求了個(gè)名字。

    陸擎洲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，只覺得手中的劍越來越重，重得他快要握不住了。

    看著陸擎洲，陸擎元長嘆一聲，移開了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