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我有一個條件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陸景淵眼神微暗，“但說無妨?！?/br>
    謝淳的神色可不像陸景淵那般平靜從容，他眼中暗藏著的怒意在此刻驟然燃起：“我要你高抬貴手，放我弟弟自由?！?/br>
    “用這種玩弄人心的手段，你不覺得太卑鄙了嗎？”

    他不是傻子，更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，簡錚和陸景淵若是以為將他架空便能讓一切盡在他們掌控之中，未免也太過自負(fù)。

    從他知道了那個不起眼的侍從小廝就是陸景淵后，他日日如鯁在喉，到了今天，他的忍耐也快要到了極限。

    “你不該再把他卷進(jìn)來?！敝x淳眼中的那些輕慢與嘲諷消失殆盡，只余下冰冷與憤怒，和一絲被隱藏極深的殺意。

    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，陸景淵唇角壓下，嘴唇抿成一條直線，只有此時(shí)，他身上少年本該有的懵懂無措才不受控制地泄出了一瞬，但也只是頃刻而已。

    “我與他兩情相悅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嗎？”謝淳冷笑著打斷了他，說罷又連珠似的說道，“就算我信你別無二心又如何？再多的海誓山盟也不過紙上空談而已?！?/br>
    “況且你如今多番動作，可不要告訴我你打算在江湖之中草草一生?！?/br>
    “而等你回到屬于你的天地，如今的一切不過過眼云煙，年少時(shí)的心動能有多少長久？”

    “屆時(shí)你娶妻生子，他也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可能。”聽見這句，陸景淵看向謝淳的目光瞬間變得鋒銳可怖，被收斂起來的沉沉威壓傾瀉而出，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，

    “我不會娶妻生子，他也不會，今生今世，唯他一人而已?！?/br>
    謝淳聞言愣了愣，他的眼神迷蒙了一瞬，似乎想起了什么許久未曾想起的往事一般。

    但他的失態(tài)也只是瞬間而已。

    “到了那個時(shí)候，便由不得你了。”謝淳斂眸，聲音極輕地說道。

    謝淳并未被陸景淵那一身壓迫感說鎮(zhèn)住，他打量著眼前這個數(shù)年不見，一身稚嫩將要褪盡的少年，也不知道究竟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，更不清楚對方戴著幾層假面，話語中又有幾分真假。

    但不論如何，陸景淵和謝樽如今的關(guān)系都絕非好事，絕對絕對不能這么下去。

    深夜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時(shí)，他甚至想不明白，這本應(yīng)是君臣之誼的兩人，怎么會走到了這一步？

    “無論如何，我絕不會應(yīng)允此事?！?/br>
    “容我提醒國公一句?！标懢皽Y眼中已無半點(diǎn)暖光，盯著謝淳的眼神好似凝冰，“且不論謝樽如今已經(jīng)不再是謝府公子，就算是又如何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會再讓任何人逼他一步?！?/br>
    第126章

    自那天陸景淵和謝淳不歡而散后, 兩人便再沒見過一次，連平日外出都打不上一個照面。

    因?yàn)橹x樽的事兩人不可能達(dá)成和解，先前商議的事情也注定無疾而終。

    對于此事陸景淵心中隱有懊惱, 他終究還是低估了謝淳，也低估了謝樽在其心中的地位。

    此番若非事情有幾分緊急, 江夏商會的幾位也不可能憑空出現(xiàn)在阿勒泰，他也不會cao之過急這般親自出面，貿(mào)貿(mào)然將自己暴露于謝淳面前。

    但無論如何, 此事都不能就此終結(jié), 若是他當(dāng)真與謝淳走向?qū)α? 之后江夏商會恐怕會有不少麻煩。

    陸景淵在窗前靜坐了許久，才提筆在信箋上寫下幾行小字。

    “趕在開春前送到薛家，不能有半分差池?！彪[有暗香浮動的燭淚滴下，封住了那裝著信箋的竹筒。

    “是?！?/br>
    既然如此, 與謝淳的交涉便交給薛家來做吧。

    阿勒泰的天陰暗下來似乎只是瞬間的事，坐在已經(jīng)徹底枯敗的草原上仰頭望去, 天被壓的極低, 濃云翻滾如浪涌，卷曲翻滾著蓋過山巒, 鋪天蓋地像大地涌來，然后在某一刻, 灰黑的云驟然凝固, 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場淹沒山川的大雪。

    籠罩在這種天氣之下，眾人別說外出，連窗戶都不愿意打開半分。

    即使窗逢已經(jīng)塞滿了絨布, 謝樽仍然能感覺到那冰冷刺骨的寒氣無孔不入地侵襲著一切，倦得他幾乎提不起精神。

    床榻上, 陸景淵將搓熱的手覆在謝樽肩頭輕輕用力，緩和著對方身上連綿不斷的酸麻疼痛。

    “怎么樣？”他輕聲問道。

    “還是疼，渾身沒勁?！敝x樽倒也沒有故作堅(jiān)強(qiáng)，他歪在床上嘶了一聲，怏怏哼道，“之前柳清塵提醒過我注意舊傷，我還當(dāng)他是唬我來著。”

    阿勒泰的冬天確實(shí)很厲害，從第一場大雪降下那天起，他身上那些沉寂已久的傷病便開始躁動起來。

    那種疼痛并不激烈，卻絲絲縷縷，無孔不入地讓他難受地全身提不起一點(diǎn)力氣，這對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體驗(yàn)，原來他終究也只是凡胎而已。

    謝樽一整個人團(tuán)在被子里，臉頰都床腳邊暖爐騰起的熱氣熏得通紅，骨縫間卻依舊像有冰針來回穿刺。

    雖然連日來陸景淵每天都給他揉按，但也確實(shí)起不了什么作用。

    “抱歉?！标懢皽Y斂眸，神色晦暗難明。

    揉了半晌不見什么作用，陸景淵停下了動作，用被褥將謝樽包裹得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，然后從后面將謝樽擁在了懷里。

    這里的暖氣太淡，爐火騰起的溫度又太顯燥熱，若是在承德殿，或是棲霞宮的融融暖閣里，謝樽想必會舒服許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