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數(shù)年而已，武安侯府便已盡聚天下珍寶。

    謝樽幽幽嘆了口氣，沒再看這屋中陳設(shè)，合衣躺上了床閉目靜思。

    在他還未踏入這座小院時，便已經(jīng)察覺到院墻內(nèi)外潛伏著的數(shù)道氣息，這些氣息將小院團團圍住，這院子此刻恐怕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。

    因為包圍圈太密，即使以他的武功也做不到不驚動任何人出入小院。

    看來趙澤風(fēng)也無法完全信任他，他那些偶遇謝淳的說辭或許能騙過旁人，卻是很難不引起趙澤風(fēng)的懷疑。

    從當(dāng)年燕山一別，他們便已分道揚鑣，縱然緣分未盡，卻也再難同行。

    不過趙澤風(fēng)盯得再緊也無妨，只要明日他出了這武安侯府，就算趙澤風(fēng)再怎么手眼通天，他也有的是空子可以鉆。

    爐中的香將要燃盡，武安侯府的床榻極軟，躺在上面仿佛陷在云間，謝樽連月勞累，餐風(fēng)飲露，此時終于能放松片刻睡個好覺了。

    在謝樽呆在武安侯府休息的這段時間里，他受封武威侯，將前往武威總理一方軍政商貿(mào)的消息迅速在長安城中傳開，并以長安為中心迅速向外輻射。

    消息傳出后，謝家再次變得炙手可熱，無數(shù)人想要上門拜訪，探探這位新貴的口風(fēng)，看看能不能有機會分上杯羹，但大多數(shù)人在得知他此時住在武安侯府時，又只能訕訕地偃旗息鼓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謝樽起了個大早，應(yīng)趙澤風(fēng)的約去了城東劉家的餛飩攤，餛飩的味道未變，依舊鮮香可口，只是當(dāng)年的年輕夫妻臉上爬上了皺紋，餛飩攤旁也多了一雙白白胖胖的小兒女。

    兩碗熱騰騰的餛飩才剛下肚，謝樽便告別了趙澤風(fēng)直接去了戶部。

    六部衙門離東市不遠，但因為謝樽出門晚，等他晃悠到戶部大門前時，剛換下朝服不久的應(yīng)無憂已經(jīng)等在了門口。

    如今距應(yīng)無憂離開岳陽應(yīng)詔入京，已經(jīng)有一年多的時間了，只這一年，他便已官至戶部侍郎，要坐上尚書的位置也只是時間問題。

    若要論及原因，自然是因為他他為官多年，曾任職鴻鵠岳陽兩座頗具盛名的書院，又是徐行之的關(guān)門弟子，經(jīng)營至今也稱得上桃李天下的一代名儒了。

    “學(xué)生謝樽拜見先生，許久未見，不知先生可還安好，”謝樽向著應(yīng)無憂作揖，神色是不帶半分虛偽的恭敬。

    他這一生至今雖只活過了二十余年，卻已從師無數(shù)，這些師者教給他的道理或多或少，但都值得他銘記在心。

    而應(yīng)無憂作為他的啟蒙老師，在他尚且蒙昧?xí)r教他讀書識字，知書達理，在他心中自然有所不同。

    “你我相識于微末，如今以此番面貌重逢，也算是樁佳話?！睉?yīng)無憂看著眼前蟒袍金冠的青年，語氣不喜不怒，眼中卻透出幾分暖色。

    謝樽起身與他對視，眸中帶笑：“自然，先生與從前相比似乎并無不同?！?/br>
    應(yīng)無憂師從名門卻并不迂腐，反而說得上是離經(jīng)叛道，不然也教不出他和趙澤風(fēng)這種性子的學(xué)生了。

    “好了，進來再說吧?！?/br>
    踏入戶部衙門沒多久，謝樽便感覺到周圍安靜了許多，趙澤風(fēng)安排的人不能隨意進出衙門，要是被抓到了恐怕會有些麻煩。

    應(yīng)無憂在戶部的廂房不大，屋內(nèi)的幾張桌案上堆滿了折子和賬本。

    “你是我第一個學(xué)生，如今時過境遷，你我卻仍不必針鋒相對，我很高興?！睉?yīng)無憂翻開一本折子，拿起一把手掌大小的小刀劃開夾層，取出了其中藏著的信紙。

    信紙很薄，半透的紙封上蓋著個蓮花印。

    應(yīng)無憂將信紙遞給謝樽，低聲道：“不要留下痕跡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信是陸景淵寫的，上面的幾行字并未論及什么正事，只是些簡單的慰問而已，細看之下還有幾分隱秘的思念。

    陸景淵說當(dāng)年他們一起栽在承德殿前的那株桃樹長大了很多，他見了不住的心癢癢，覺得不能把它孤零零地留在東宮。

    于是秦王府建成以后，他便忍不住專門去了趟東宮，把樹給挖了出來。

    如今那棵桃樹在秦王府中，開得正盛。

    當(dāng)信紙接近燃燒著的油燈時，謝樽手頓了頓，最終卻還是將紙遞了上去。

    信紙一角點燃，火舌迅速將字跡燒盡。

    應(yīng)無憂沒有詢問信中的內(nèi)容，等謝樽將信紙燃燒的灰燼收拾干凈時，他也已經(jīng)把折子上的夾層給粘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“武威也屬安西，除了郡府下的地方軍，還有安西邊軍駐扎，算得上安定，但那里可有不少爛賬要算，你得做好準(zhǔn)備?！?/br>
    “是件利器不是嗎？”謝樽笑著坐下，翻開了面前的賬本。

    “我來此只想知道這賬本里有多少把柄可抓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少?！睉?yīng)無憂研著墨條道，“但等你到武威就不好說了。”

    謝樽受封的消息近日便已滿城皆知，傳到武威也不過三四日的功夫罷了。

    那邊的世家官員一得到消息，必然會多方動作，時間久了什么痕跡都能抹除干凈。

    “其實你該早些過去，越早越好。”

    ”該留下的東西不會消失，不必著急?！敝x樽道。

    他也不是去鏟除世家大族的，自然不必趕盡殺絕，大動干戈。

    況且武威雖是邊地，但離京畿地區(qū)不遠又是邊塞重鎮(zhèn)，軍□□敗還遠遠不到病入膏肓的程度，況且他聽說那里的郡守出自當(dāng)?shù)卮笞甯导?，?yīng)當(dāng)不差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