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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玄幻小說 - 與君同在線閱讀 - 第385章

第385章

    然而還不等陸景淵應(yīng)下,他就裹緊了狐裘呼了口氣嘆道:“哎,罷了,外頭太冷,臣實在是身體不適,就先行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看著已經(jīng)空無一人的門口,陸景淵的一個“好”字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嗓子眼,喉嚨上那塊軟rou好像被人拿著羽毛施施然地掃了幾下,癢的人連心間都憑空生出數(shù)道波瀾。

    藥房中寂靜得只余下湯藥沸騰的咕嘟聲,幾個縮在墻角當(dāng)鵪鶉的侍從似乎都在老老實實盯著自己腳尖,可若是有人有心觀察,便能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的視線其實在各個主上的衣角間轉(zhuǎn)個不停,不知內(nèi)心在上演著怎樣一出大戲。

    “收拾干凈?!标懢皽Y豁然起身離開,衣袍掀起的風(fēng)帶起了滿地殘頁,“若有污損,尋人重新謄抄一遍?!?/br>
    說罷,陸景淵的身影便消失在昏暗的走廊之中。

    簡陋的木門泄出一線燭光,陸景淵在門外當(dāng)根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,沉默了半晌也始終沒個動靜,直到謝樽無奈地把門拉開,才抿唇看了過去,一雙黑眸波光粼粼。

    “你不會要在外面站上一夜吧?又不是在書院里罰站,說你越活越回去了當(dāng)是夸你?倒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……”謝樽一邊唉聲嘆氣,一百年拉住他冰涼的手把人拽了進(jìn)去,然后“砰”的一聲關(guān)上了門。

    “被窩都給你暖好了,結(jié)果你半天不進(jìn)來,一個人在外頭不知道磨蹭些什么。”謝樽把仍然一副可憐模樣任他擺弄的陸景淵扒了個干凈,三下五除二地一把塞進(jìn)被子里,然后自己也鉆進(jìn)去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好,發(fā)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。

    都進(jìn)了一個被窩,謝樽手也自然而然地環(huán)上了陸景淵勁瘦的腰 ,途中還不忘偷偷捏了幾下,嗯……好像瘦了些,沒以前那么軟彈好捏了。

    溫?zé)釢駶櫟臍庀⒅?,謝樽微微抬眼,笑著看入那雙滿是傷情的眼眸:“好了,我命硬著呢,說死不了就是死不了,不瞞你說以前師父算過一卦,說我吉人自有天相,以后肯定有享不完的清?!叶疾慌履闩率裁??”

    “先前不是與你說過嗎?少想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兀自神傷?!?/br>
    “不是雜七雜八的事?!标懢皽Y悶聲說著,終于忍不住張開手臂,將謝樽死死擁入懷中,力道大得好似要將其嵌入骨血之中。

    他怕自己要是稍稍松手,眼前人就會如朝霧般散去。

    世人總說柳暗花明,否極泰來……可群山一重又一重,前路從無坦途,他們好像自誕生起就與死亡簽下不可違逆的契約,諸事皆流,萬物有終。

    他早已明白人世不過石火夢身,倏忽而已,可為何這本就短暫的一生還要不斷縮減?直至落入方寸之間不比隙中白駒?

    陸景淵總是告訴自己,世間萬事本就如此,千難萬險亦是尋常??擅慨?dāng)千萬年來的微塵落在肩上,他心中仍是無可避免地騰起滔天怒火,為何不可斬天問神?問諸苦無竭,何以安之?可天行有常,靜默始終。

    帶著薄繭的手撫上他的眉端,許久才輕聲道:“既已兩心知,何求歲月長?”

    “睡吧,我陪你?!敝x樽輕輕吻住他尚且冰涼薄唇低聲呢喃道。

    若當(dāng)真蒼天薄我……他會用余下的時間為陸景淵織造一個永不停歇的夢,支撐他走過沒有他的漫漫長夜。

    建寧一年十二月初五,虞朝僅以四萬人大破敵軍十二萬,于弘化一戰(zhàn)大捷,以此一役破萬軍,斬雙王,拉開了虞朝全線反攻的序幕。

    十二月初十,昭元帝陸景淵攜兩萬禁軍日奔夜馳,終于攔白鹿將軍仆散元貞于渭河畔,以十六部皇帝完顏晝的尸身與其弟仆散元殊為易,不費一兵一卒便使之自刎與萬軍之前,以慰先帝在天之靈。

    與此同時,武威侯謝樽執(zhí)帥印號令全軍,五日內(nèi)滅殺敵軍六萬八千余人,俘虜兩萬之眾,以雷霆之勢結(jié)束了晉中的混亂局面,隨后又立即領(lǐng)兵趕赴武威安西,驅(qū)弛數(shù)百里重鑄西北防線,將兩地余下的北境殘黨阻隔于關(guān)城之外。

    可如趙澤風(fēng)所言,即使戰(zhàn)火漸熄,虞朝亦是山河飄零,關(guān)山難愈。

    白骨露於野,千里無雞鳴。

    區(qū)區(qū)一年時間,河?xùn)|三十六郡歷經(jīng)四百余場戰(zhàn)役,城破人亡,萬民流離,趙家玄焰軍全滅,十八萬守軍十不存一。

    河?xùn)|破碎至此,另一邊的武威安西也并未好上太多。

    自建寧一月初十開始,兩地鏖戰(zhàn)兩月之久,失地十之三四,殺敵十萬之下亦自損十萬。

    武威守將謝星辰斷臂重傷,差一點就不治身亡,而另一邊……安西將軍簡錚及其副將蕭云停身死,連尸骨都未尋得,只有一柄陌刀掛著一面赤旗插在高丘之上靜看殘陽。

    截至建寧二年一月二十,戰(zhàn)火徹底止歇,未寫盡的功名簿已然厚比人高。

    謝樽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肅清西北,終于在一個大雪將至的黃昏再次回到了武威城中。

    火冷燈稀霜露下,昏昏雪意云垂野,謝樽守在謝星辰床前,皺眉看著婉婉為他換藥,每當(dāng)身邊銅盆里的水被鮮血染紅一次,他的心臟就像被碾碎一般陣陣抽痛。

    “如何了?”謝樽擰了軟帕,心疼地擦拭著謝星辰額頭上豆大的汗珠。

    這一月以來忙于戰(zhàn)事,他只在最初匆匆看過一眼正昏迷不醒的謝星辰,就立刻領(lǐng)兵策馬北上了。

    “雖然還是天天復(fù)發(fā),但命肯定是保住了,侯爺無需擔(dān)心?!蓖裢衩蛑綄⑺幇茫执蛄藗€平整漂亮的結(jié),“還好沒太多內(nèi)傷,只是沒了右手……他以后恐怕再也引不了弓,握不了劍了?!?/br>